床頭櫃上的手機屏幕已經亮過兩次了,來電顯示「陳臨」。
枕邊人睡得太沉了,昨晚確實太累了,但也只能怪路知行好勝心太強,非得贏她,折騰過五、六個小時,才老實。
薛宴辭看看客廳的光亮,猜測著大概時間,應該已經中午了吧。
新疆真是一個特別好的地方,以前只有在雪季的時候會過來。現在看來,夏天才是風景最美的時刻。除了處處都跟油畫一樣美麗,還可以很早就上床睡覺,可以很晚再起床出門,太適合生活、談戀愛了。
路知行到新疆後,一點兒都沒曬黑,但整體上粗礪了許多,手感變得很一般了。但他的過敏性鼻炎卻消失不見了,不再需要擦鼻子了,鼻頭變得白白嫩嫩的,連個黑頭都沒有。
路知行應該被養在南方,空氣濕潤,他會是一朵嬌嫩的花。
“醒了?”
薛宴辭往前靠了靠,路知行原本就閉著的眼楮閉得更緊了,眉頭皺一皺,嘴角又變成小括號了。
昨天周六,路知行吵著非得要交臥著睡,可原本就已經夠腰酸腿疼了的,但最後也還是如他所願了。
不知從什麼時候起,路知行就變得開始無理取鬧,開始執拗,開始說一不二了,開始想什麼是什麼,得不到就會鬧個不停。
“媳婦兒,我想要。”
薛宴辭抽出搭在路知行腰間的手,很想伸個懶腰,但被阻止了。
“媳婦兒,我想要。”他又嘟囔一句,頂著冒出小黑胡茬的下巴蹭蹭她的額頭。
路知行粘人得很。
路知行膩歪得很。
路知行癮大得很。
床頭櫃上的手機又亮了,薛宴辭又瞥了一眼,還是陳臨。
這是有急事需要她即刻去解決的。
“媳婦兒,你是不是要走了?”
薛宴辭低頭親過路知行胸前的痣,向他道歉,“別胡說八道,我們大概率是該回家了。”
房間里靜悄悄的,只剩下兩人的呼吸聲。路知行為這場旅途準備了整整一個多月,只不過這事薛宴辭昨天才知道,今天就要離開了。
來新疆之前,薛宴辭鬧著要買衣服,要和路知行穿一樣的衣服、一樣的鞋子。
那時候,路知行只說要買要買,可他那幾天忙得焦頭爛額,薛宴辭一個人在家因為這事生了好大一場氣,來新疆的飛機上都還在生氣,直到落地後,路知行拉著她在機場角落里道歉了好久,哄了好久,抱了她好久,兩人才和好。
可每到一家酒店,總有合適的衣服掛在衣帽間等著她。
直到昨晚,薛宴辭才發現這件事,才知道路知行早在一個多月前就在準備這些事了,只是比原定的時間早出發了一周,所有計劃都被打亂了。
可事實上,一切都還是被他安排的很好。
“什麼時候?”
“不知道,陳臨只打了電話,我沒接。”
薛宴辭是想接的,可只要分開,路知行肯定會知道,他敏感的很,所以才等到了現在。
“那就別接了,煩死了。”
薛宴辭只沉默著沒答話,她在等路知行自己將自己說服,在等他心里順過這口氣,在等他接受這個事實。
從腫脹到松懈,區區兩分鐘的事,路知行太難過了。
“老公,對不起。”她嘗試著道歉,嘗試著伸手去撫摸他淺金亞麻的頭發。
到烏魯木齊第二天,薛宴辭就拉路知行一起染了頭發。那天,他有多不肯,染完就有多高興。
薛宴辭頂著一頭紅發,路知行頂著一頭金發,一起度過的這二十三天,是自兒子葉嘉碩出生後,最開心、最輕松的日子。
沒有工作必須要去做,也沒有孩子必須要去看,每天都可以時時刻刻拉著手,時時刻刻擁抱,時時刻刻在一起。
“你跟沙悟淨一個樣!每七天就得吃個人。”
路知行這是在嘲諷薛宴辭這大半個月,日日夜夜拉著他一次又一次。每一次,薛宴辭的情欲都大到想要把路知行吃掉。
“別胡說。”
薛宴辭是極喜歡這一頭紅發的,拍了無數張照片。但路知行嫌棄的很,總說看著像沙悟淨,很是討厭。
手機屏幕又亮了,薛宴辭只看了一眼,就乖乖躺著了。路知行還是在生氣,不能惹他,因為太難哄了。
起初,路知行鬧脾氣,薛宴辭還覺得他可愛極了。但連著鬧二十天脾氣,也真的是挺煩人的。他也不是家里那個兒子,說揍也就揍了,並不會有什麼。
打不得,罵不得,只能捧在手心里哄著,放在心尖上寵著,也是挺不好過的。
可一想到當年路知行哄了自己八個月,寵了自己八個月,自美國回來到去年在廈門出事故前,路知行也都一直是這樣哄著自己的。
薛宴辭想著他對自己的好,心底里莫名生出一種拿人手短,吃人嘴短的愧疚感。
陳臨的電話一個接一個打進來,路知行伸手撫過薛宴辭的長發,原本是想扯一下的,可摸到她的頭發後,也只是順了順。隨即伸手到她腰間,抱著她,壓在身下,“給你,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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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宴辭別過臉,按下接听鍵,他用親吻懲罰她。
“好,放他們進去吧。”
“不用。”
薛宴辭只說兩句話,就掛掉了,捧著路知行的臉,與他接吻。
對方說了什麼,身上的人可听得是一清二楚。
他拒絕了她的親吻,質問她,“什麼錢色交易?”
陳臨這通電話,讓本就不高興的路知行更不高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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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個流程?”路知行頂了一下,只這一下,薛宴辭是真想給他屁股一巴掌。但最終也還是耐著性子解釋一句,“應該是陳洪如的女兒陳芳做的吧。”
“你和誰錢色交易?”路知行又頂了一下,這一下,薛宴辭抬手給了他屁股一巴掌,“老公,你一會兒該卡住了。”
路知行沒搭理薛宴辭的話,只問她,“對方是誰?”一副瞪著眼生氣的樣兒,恨不得立刻提把刀沖到人家面前去。
薛宴辭只好又拿起手機,打開瀏覽器搜了對方的信息,遞給路知行看。
比薛宴辭高一個職級,同時兼任交通運輸部的秘書長。
“比我有錢?”
薛宴辭明知身上人是在明知故問,可仍舊半眯著眼楮,笑著同他解釋,“比不上我家先生。”
“我家先生十八歲成立樂隊,擔任主唱;二十四歲成立公司,年收九千五十七萬;二十九歲接下家里所有的生意;三十二歲年收五百七十三億;三十五歲就是三家上市企業的董事長了,前途光明璀璨。”
“比我長得好看?”路知行還是同提第一個問題時那般嚴厲,那般嚇人。
“比不上我家先生。”
“我家先生有美人尖,膚白貌美,寬肩窄腰,屁股翹翹,花樣又多,技術特別好。”
薛宴辭這番話夸的路知行很是受用,尤其是後兩句,花樣又多,技術特別好。
他從最听不得她說這些,到最喜歡听她說這些,只六年。分開的那六年,路知行只要想起薛宴辭,腦海里就全是她說情話的聲音。
“薛宴辭,把陳芳弄遠點兒,我不喜歡別人議論你這些子虛烏有的事兒。”
“陳洪如是陳洪如,陳芳是陳芳,一碼歸一碼,況且畢竟是親生父親去世了,拿我出氣,也是應當的。”
路知行狠狠瞪薛宴辭一眼,真不知道她善良個什麼勁兒,有一就有二,今天是一封匿名信,明天指不定會做出什麼更破格的事。
沒有誰會比路知行更明白、更清楚一個從小沒有任何才能,卻被父親強行推上風口的孩子的內心會有多陰暗。
路知炅就是最典型的案例代表。
不盡人意的考試成績,不健全的人性品格,糟糕透頂的知識才能……這些在一個父親眼里,是一個扶不上牆的爛泥兒子,在孩子眼里是冷酷無情,毫無親情可言的家長。
陳芳和大自己三十多歲的許冠昌搞在一起,和一個跟自己父親年齡一般大的男人搞在一起,在路知行眼里根本不算什麼。
路知炅從小就偷偷自殘;小學的時候蓄意破壞所有公共設施;初中的時候虐殺小動物;高中的時候尾隨女生,路邊招嫖。
路知行太明白這些內心陰暗的小孩在想什麼了。有些人,是不值得被拯救的,他們生來就是壞種。
“這事必須听我的。”
薛宴辭答應了,路知行很少提這樣強硬的要求,既然提了,那自是有他的原因。
可他仍舊氣沖沖的,眼都不眨一下,薛宴辭想要擁著他側身躺下,都沒法兒做到,路知行力氣大的很。
“老公,放輕松,一會兒會痛的。”薛宴辭柔聲柔氣兒的安慰一句,已經過去七八分鐘了,無論是生理上還是心理上,都是會痛的。
“薛宴辭,我不是非得要插手你的工作,更不是要干涉你的決定。我只是不想你再處于危險之中,我和孩子都會活不下去的。”
“老公,長時間充血會黏膜損傷,局部腫脹疼痛,引起泌尿系統炎癥,會尿痛,誘發盆腔神經障礙以及功能障礙。”
路知行板著臉,“薛宴辭,我沒跟你開玩笑。”
薛宴辭一臉微笑,“葉先生,我也沒跟你開玩笑。”
路知行氣極了,低頭沖著薛宴辭的鎖骨親一口,只十秒鐘,就紅了一片兒。
“知行,你相信我,不會再出現那麼危險的事情了。”她耐著性子哄哄他。
“你發誓。”
路知行眼圈紅紅,鼻尖粉粉,淺金亞麻的碎發垂在額頭前,一晃一閃的,只剩下些小碎絨毛因為出汗貼在發際線上,俏皮極了。
薛宴辭覺得他很是可愛,這都什麼年代了,兩個人都什麼年紀了,竟然要發誓?他竟然相信發誓?也太好笑了吧!
“好,我發誓,我薛宴辭,保證,以後,再也不會發生任何危險的事情了。”薛宴辭不僅發了誓,還拉起路知行右手的小拇指,念一遍咒語,“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許變。”
她很會哄他的。
路知行的眼神終于變得柔和了,語氣終于變得輕松了,“好了,干正事。”
“什麼正事?”薛宴辭滿臉壞笑,猛地收緊,路知行顫抖得厲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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