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宴辭結束第一周工作的下午,一進家門就看到趙易楠趴在地上,在和葉嘉念玩飛行棋,地上摞起來的文件足有半米高。
“這又是唱的哪一出?”
趙易楠連頭都沒抬一下,“嘉心這六年的審計報告、賬戶流水、所有合同的復印件。”與此同時手里的骰子擲出六點,贏下一局。
薛宴辭放下文件包,一把抱起迎面跑來的女兒,葉嘉念比一周前又重了些。
住在半北藕榭時,新榮記的師傅每周只來做三次菜,可搬到北京後,新榮記來了、潮上潮來了、京兆尹來了、富臨飯店來了、京季來了、宴錦堂來了所有能排上名的,天天都來給葉嘉念做菜。
路知行對女兒的寵溺,簡直毫無上限。哪怕有一天路知行帶著廚師去大西洋海釣一條三文魚上來當場切了給葉嘉念吃,都不會是什麼新鮮事。
“這麼多?”薛宴辭只看了一眼,就覺得頭疼。
趙易楠將飛行棋收好,起身接過薛宴辭懷里的葉嘉念,“從確定你和知行領證後,我和章章就知道你徹底和我倆沒關系了。第二天我們就成立了三二三科技,後來更名成了嘉心科技。”
“從那時候就想著西北的事了?”
薛宴辭警惕、多疑的模樣令趙易楠感到陌生,趕忙解釋一句,“沒有。”
“我們起初沒想著打擾你,後來得知你要離婚,我們倆才去天津看你的。正好趕上戴家那檔子事,又特別喜歡念念,才計劃了西北的事。”
薛宴辭看一眼牆上的鐘表,將葉嘉念支走,使喚她去找晴姐陪著到地下車庫接爸爸。
听到爸爸馬上就要到家的消息,葉嘉念立刻跑到飯廳餐桌上抓起兩大把藍莓就走了,葉嘉念對葉知行,沒得說。
“戴家的事怎麼樣了?”薛宴辭將翻了一半的審計報告合上,這事哪會如此簡單。
“文火慢熬吧,戴家太大了,一口吃不下。”
薛宴辭喝一口麗姐泡的茶,還是沒忍住多嘴問了趙易楠一句,“戴青沒覺著有什麼不對?”
“能有什麼不對?除了沒生孩子,該做的都做了,就她那腦子,能覺出什麼。”趙易楠現在日子過得不錯,說話底氣都足了,連戴青都敢嘲弄了。
薛宴辭對此沒有任何評價,趙易楠頭腦簡單,沒那些彎彎繞,更沒多少心思,自然是章淮津說什麼,他就信什麼。
戴青再怎麼是個色厲內荏的草包,那也是戴偉放在身邊從小養到大,親自教導過的孩子,不可能看不出章淮津的二心。無非就是愛情佔了上風,為了一個男人,任何理智都可以被拋下罷了。
戴家的基本盤在上海,章淮津在上海過的是什麼樣的日子,薛宴辭不用問、不用想也是能猜出來的。他之所以讓趙易楠傳這樣的話,也只是為了讓她放心罷了。
吃掉戴家,放在長久來看,是必須要做的一件事。只是這事說來說去,薛宴辭其實什麼都沒做,一點力也沒出,她把這事全交給章淮津去做了,到底還是他替她擔了風險的。
“那件事章章知道了嗎?”薛宴辭朝電梯口看一眼,路知行抱著女兒正朝她走來。
“知道了,你和知行離婚的消息傳出來後,老爺子就告訴他了。”
薛宴辭嘲諷一句,“這回信了?”
“最開始沒信,後來章章在飯桌上親自問了戴偉一遍,戴偉自己承認了。”趙易楠說一句。
“沖這一點,我服戴偉。”薛宴辭只笑了笑,端起路知行給她斟的茶,一飲而盡,抱起女兒,招呼趙易楠到飯廳吃飯。
四月正是吃槐花和榆錢的季節,只不過比起這兩個,薛宴辭更喜歡吃春筍和香椿。只可惜葉嘉念和路知行一樣,從不吃香椿,嫌棄味道大。一點兒口福都不會享,笨得很。
“媽媽,你晚上還要給我讀墨多多的,你別吃香椿。”
薛宴辭故意氣女兒一句,“就吃,我不僅吃香椿西紅柿雞蛋面,我一會兒還要讓爸爸再炒個香椿雞蛋給我吃。”
“爸爸!”葉嘉念瞪著眼,“我不許你給媽媽做香椿炒雞蛋。”
“不做,不做。”路知行安慰女兒一句,又給孩子夾一些清炒莧菜,夾一塊菠菜雞蛋卷。
薛宴辭已經連吃三天香椿炒雞蛋了,再吃下去,她就該被香椿味浸透了。
路知行是很喜歡吃槐花和榆錢的,尤其是蒸槐花和榆錢菜團子,可薛宴辭並不喜歡這兩樣,葉嘉念倒是和他胃口很像,只是也不敢給孩子多吃,害怕消化不了。
所以每年四月,一家三口都是各吃各的,但桌上的腌篤鮮,卻是一家三口都喜歡的,更是葉嘉念最喜歡的一道上海本幫菜。所以一整個四月,餐桌上每天都會有這道湯。
趙易楠挨個嘗一遍,最後只喝了一碗湯,吃了點青菜,就回廈門去了。
“宴辭,給我講講那段事。”路知行想了一晚上,還是開口了。
薛宴辭從路知行懷里坐起來,鄭重其事的端坐在床中央,同他解釋那段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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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考出成績那天,我去找章淮津。他母親說他和趙易楠出去玩了。我到酒吧後,前台說他在樓上房間。我推開房門,章淮津和一個我不認識的女孩赤裸地躺在床上。”
“我拍完照片就下樓了。結果踫到戴偉,他給了我一段監控,里面詳細記錄了章淮津母親是如何和戴偉計劃了當天發生的事。”
“後來,章淮津回家,我當著他爺爺和母親的面給了他監控。他母親也拿出了另一段監控,里面詳細記錄了我是如何和戴偉計劃了當天發生的事。”
路知行將薛宴辭抱回懷里,低聲一句,“章淮津選擇了相信他母親?”緊接著又躺回床上去了。
“沒有,他不相信我,也不相信他母親。過了大概一個小時吧,他又跑來找我,說他相信我。不過最終還是吵了一架,就分開了。”薛宴辭說話的神情有多平靜,路知行的心里就有多難受,他抱著她的手臂就有多用力。
“如果章淮津第一時間選擇相信你,你會原諒他嗎?”路知行明知答案是什麼,但還是問了。他試圖通過這種將傷口撕裂再愈合的方式,將薛宴辭心里所有關于章淮津不好的記憶都抹掉。
“不會。”薛宴辭答一句。
“為什麼?”
“路老師,你喝醉了也只是由女孩坐在你懷里,你什麼都不會做,但是章淮津會帶著女孩去酒店。”
路知行沉默良久,又想起那年談戀愛時的事情了。有一天他因為應酬,喝醉酒不省人事被主辦方強塞了一個女孩子到懷里。
但這並不是最重要的事,重要的是半年前章淮津第一次來半北藕榭,薛宴辭躺在路知行身邊說,她十八歲看見自己的男朋友赤裸著和一個陌生女孩躺在床上,二十九歲看見自己的丈夫和自己二哥的女朋友擁抱在一起。
無論是路知行還是章淮津,對薛宴辭的感情都存在過不同程度的背叛,面對薛宴辭給的愛,他們同是罪人。
“那趙易楠呢?”
薛宴辭抬手搭在路知行腰窩上,“你是想問我,有沒有想過,那瓶酒有沒有問題吧?”
“沒問題,所以阿楠強撐著出了酒吧大門被撞斷了一條腿。再後來,填志願,收錄取通知書,到天津讀書,然後遇到你。”
至此,關于章淮津的所有事就都結束了。至少,在薛宴辭心里是真的結束了。無論章淮津在戴家如何,都不再重要了,她會以其他方式補償他,但絕不會是放他在心里,擔心他的安危和情緒。
薛宴辭就是這樣的人,她需要情緒出口,需要將心里的事講給別人听,也需要有人能與她一起承擔心里的事。但真的敢在她面前做這件事的人,這世界上只有路知行這一個,也只有路知行敢對她這樣。
“那章淮津在戴家?”路知行這句關切的話讓薛宴辭深感莫名其妙,但比起八卦,她有更重要的話想要告訴給路知行。
薛宴辭再次起身端坐在床中央,慎重其事,“知行,你知道甦幼凝為什麼有那麼大膽子,敢幫陳雨欣嗎?”
薛宴辭不確定路知行是否知道這件事,更不確定路知行是否有能力猜到這件事,更不確定路知行知道這件事後,會做出些什麼。
但時至今日,他該再一次長大了,他也該明白盡管如薛家這樣團結一致、親情和睦的大家庭,其實內里也少不了糟心事,更少不了互相算計、背後捅刀子的事。
托生在這樣家庭的人,就是要從小算計著才能體面過好這一生。而且,他們人生第一次被人算計,算計別人,對方都是自己的親人。
“她和戴家也有關聯?”路知行問一句。
“嗯,所以除掉戴家勢在必得。”
路知行低著頭的模樣讓薛宴辭生了後悔之心,他這一輩子太難了。
生在路家,人人欺負他;回到周家,人人算計他;好不容易到了葉家、薛家,剛剛融入這兩個家庭,就又要被迫接受這樣殘忍的事實,太難過了,但沒有任何辦法。
路知行掙脫開薛宴辭抱著他的手,反將她抱進懷里,“爸媽知道這事嗎?”
“我不知道爸媽是否知道這件事,畢竟甦幼凝做的隱蔽,況且她說的也沒錯,也沒說假話。她只是將你要離開舞台的消息告訴給了陳雨欣而已,僅僅是帶著她來了天津,到了且初而已。其他的,她確實什麼都沒做。”
路知行沉默許久,自責一句,“宴辭,你應該把這件事告訴我的,對不起。”
一滴眼淚落在薛宴辭脖頸上,她連忙抱他到懷里,哄一句,“都過去了,以後離她們遠點,過好咱自家的日子就是了。”
薛宴辭這句安慰並沒起到任何正面作用,反倒使得路知行哭得更厲害了。家這個概念對他而言太重要了,他畢生所追求的也只是想有一個家,有一個自己的家。
反復得到又失去的過程,太煎熬了。
半晌,薛宴辭想到了新話題,打趣懷里人一句,“路老師,你什麼時候和你的前輩們關系這麼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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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終于不哭了,氣呼呼地,“章章只是嘴巴壞些,人還是好的。”
“你不嫉妒嗎?”薛宴辭捏捏路知行的耳垂,滿臉的八卦相。
路知行是一只開屏的孔雀,也是一只高傲的大公雞,“他連你喜歡什麼花都不知道,有什麼好嫉妒的。”
薛宴辭就喜歡路知行這樣,極度自信且驕傲,是春日里盛開的山茶花,是驕傲挺立在風雨中的山茶花,是不高興了就整朵整朵落在地上的山茶花,一絲自卑,一毫謙遜都不需要有。
因為她會給他所有他需要的支持,不論時間,不論地點,只要他有需要。在薛宴辭眼里,路知行值得擁有這個世界上所有最好的一切,包括家庭、事業、兒女、未來。
薛宴辭一把推開路知行,“那你問這些!”自顧自地躺在床上,朝他撒嬌,“害我仔細回憶這麼久,才能講給你听。”
路知行躺回床上,抱她在懷里,“總結前輩的慘痛教訓,過好我們的日子。”
“你真夠無聊的,有這時間看看嘉心的材料吧。”
“宴辭,那你和趙易楠是怎麼回事?”路知行的問題是真的很多。
“有一次和章淮津分開,忘了是因為什麼了,就逗著阿楠玩,玩過頭了。所以我一直都很愧疚,才許了他一個願望,替他做件事。”
路知行又驕傲起來了,“我覺得你還是最愛我。”
薛宴辭抬手給了路知行屁股一巴掌,“你這不廢話嗎?”
路知行更驕傲了,“你許別人願望,都只許一個。你每次許我願望,都有三個。”
“是,也就你了,能在我這兒無法無天,能在我這兒一次又一次被原諒。”她又給了他屁股一巴掌,這一巴掌比上一巴掌輕了許多。
路知行起身撐在薛宴辭面前,一本正經,“薛宴辭,我許十萬個願望給你。”
她伸手捧著他的臉,莊重且嚴肅,“我有你就夠了。”一雙丹鳳眼亮晶晶地,“願望這些東西,沒意義。”
薛宴辭一雙手移到路知行耳後,滑過他的發尾,攀上他的脖頸
“等一下,宴辭,我還有最後一個問題。”
薛宴辭停下手里的動作,十分不滿,“路老師,你好掃興。”又朝他屁股狠狠打了一下。
“嘉心真的是你起的嗎?和咱家姑娘沒關系吧。”
“嗯,我初中二年級起的。”薛宴辭停頓了一秒,又說,“可能從那時候起就注定我以後會遇到你,會和你結婚,會和你有一個我們的女兒,你會給她取名葉嘉念。”
“知行,明天抽空看看趙易楠送過來的材料。”
“知道了,繼續吧。”路知行答完話,閉上眼楮等了十多秒,也沒等來他想要的繼續,“好姑娘,我想要。”
“不想和你睡了。”閉著眼楮的薛宴辭,足夠壞。
“怎麼了?”
“生氣了。”
“那我哄哄你,好不好,葉太太?”
“嗯?葉太太?”
“葉先生,快過來!”
“葉先生!再努力一點,知不知道?”
“葉先生!再深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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