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宴辭輕聲笑了兩下,彎著眉梢,“猜猜看?”
“我這是又沒趕上?你是離完又和其他人結了,還是離完又復婚了?”
“還沒離呢,別著急。”薛宴辭收起玩笑的語氣。離婚這事,可不是說著玩的。
路知行這個人沒什麼大願望,他所有的心願就一個家庭幸福,婚姻美滿。薛宴辭都知道的。
可事情鬧到現在這樣一個地步,真的很難收場了。薛宴辭既不想往前走一步,但也不願意就此放路知行離開,讓他去和其他人擁有一個美滿幸福的家庭。
路知行也不敢再多邁出一步了,只要說話,只要說起發生在且初文化會議室的事,無論怎樣道歉,無論怎樣解釋,總是會吵起來。
回望過去,從二十二歲到三十三歲,整整十一年。路知行已經想不出自己和薛宴辭有過哪些甜蜜時刻了,好像一直都在吵架,全都是痛苦。
“什麼時候離?”
薛宴辭沒答話,只是緩緩給自己面前的杯里又添了熱茶。路知行這個人,究竟有什麼好的,怎麼就這麼放不下呢?
“什麼時候離?”章淮津又問一遍路知行。
路知行鎮定自若,“我們不會離婚的。”
“那你和啟澤那個,叫什麼的那個女孩,抱在一起是怎麼回事?”
薛宴辭連忙接過話茬,“這都被你知道了?”
路知行和陳雨欣抱在一起,是怎麼一回事,薛宴辭想起這事就腦子疼,可她也不願意任何人拿這事去指責路知行。
是因為愛嗎?
路知行起初是這樣認為的,他認為薛宴辭總是會在其他人提起這事時,幫自己應付過去,是怕自己難過。
可後來路知行才發現,薛宴辭根本就不是因為愛,她是為了她的面子,為了她的尊嚴,為了她的高傲。
薛宴辭不允許任何人踐踏她、踐踏薛家、踐踏葉家。她之所以大度、寬容,全是裝給外人看的。私下在家里,她比誰都瘋狂,比誰都偏執。
只要薛宴辭听到有人因這事嘲笑她、嘲笑薛家、嘲笑葉家,她必然會在當晚找路知行的麻煩。
白天薛宴辭有多大度、有多寬容,晚上薛宴辭就有多惡毒、有多狠戾。她真不是什麼好人,不是什麼好伴侶,更不是什麼好妻子。
可盡管如此,路知行也沒想過要和她離婚,要離開她身邊,離開這個和她一起的家。
“沒辦法,自從參加完你倆的訂婚宴,我就瘋了。時時刻刻都在搜集你倆的消息。”
“別裝了。”薛宴辭敲了敲桌面,滿不在乎,“你這麼能搜集,不也得從你家老爺子那兒,才能知道我要離婚的事。”
薛宴辭只一句話就將章淮津逼得動了怒,路知行瞧著這場景,只覺得好笑。
在這個世界上,沒有任何一個家庭,能比自己這個家庭更可笑了。
“章章哥,別太激動,回頭老爺子又該說你了。”
听到趙易楠的勸告,章淮津終究還是將懸在半空中的茶杯輕輕放回桌上,一滴水也沒灑出來。
“薛宴辭,你怎麼就是不相信,在我心里,你一直都是最重要的那個呢?”他在質問她。
“三十歲了,穩重著點吧。”她在勸解他。
路知行嘆口氣,薛宴辭究竟是個什麼樣的人呢?她和章淮津又是什麼樣的關系呢?如果她真的喜歡章淮津,為什麼要從美國回來,為什麼要和自己結婚?
這段婚姻,這個家庭,于薛宴辭而言,是個玩笑嗎?
“薛宴辭,離咱倆的十八歲已經過去十二年了,別那麼耿耿于懷了,我已經懺悔十二年了。”
薛宴辭收起臉上的笑,“第一,我和你,沒有咱倆的十八歲;第二,你在懺悔什麼?”
他嗆她一句,“薛宴辭,你是真夠狠心的。”
她嘲諷他一句,“比不上你。”
薛宴辭和章淮津吵起架來,又有了她原本的活潑勁兒,又有了她原本的生命力。或許很多年前,他們談戀愛的時候,彼此喜歡、彼此相愛的時候就是這樣的。
只是路知行從沒有機會見過,可路知行和薛宴辭在一起的時候,她也是這樣的,只是現在一切早都變了。
“那現在,我們算扯平了。”章淮津輕哼一聲,“你看到我在酒店和別的女孩睡在一起,你也結婚又離婚,我們沒區別了。”
薛宴辭自嘲地笑了笑,“我從沒來就沒把你和其他女孩睡在一張床上的事,放在心上。”
章淮津收緊瞳孔,“那就把李泉的事情交給我來處理。”
薛宴辭沒有回答章淮津的話,轉頭問趙易楠一句,“阿楠,他這是受什麼刺激了嗎?瘋成這樣?”
薛宴辭是有多了解章淮津?從他的一舉一動,一字一句中就知道他受到了刺激?薛宴辭曾經說過,這些人都只不過是她十八歲時,玩過了頭的一些人,可她卻又如此了解這些人。
路知行想離開茶室了,無論去哪,都比留在這里听薛宴辭和章淮津聊他們的往事來的愉快。可他是葉先生,這是葉家,他走不了,他哪也去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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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爺子準備給章章聯姻戴家的獨女了,他這一兩個月瘋得很。”
薛宴辭听到趙易楠的回答,點點頭,起身拿著外套,回望一眼所有人,“我走了,你們聊。”
“我們倆最近能住你這兒嗎?”
“這事我管不了,問他吧。”薛宴辭望向路知行,哄他一句,“我們葉家,都是我先生主事。”
薛宴辭轉身離開了,她把決定權留給了路知行。連她自己都想不明白,為什麼要哄路知行這一句,更想不明白,為什麼要給他正名。
薛宴辭九點到家時,三個男人正陪著葉嘉念在搭積木,也是滑稽。
路知行腦子里在想什麼?他這是決定放棄了,他這是決定要離開了,薛宴辭只覺他很愚蠢,很自以為是。
“姑娘,和晴姨去洗漱,早點睡。”
“叔叔晚安,明天見。”
章淮津握握葉嘉念的小手,很是慈愛。“念念,你要稱呼我為伯父,知道嗎?”
葉嘉念先是扭頭看看爸爸葉知行,又扭頭看看媽媽薛宴辭,直至父母都點過頭,她才看向章淮津,“伯父晚安,明天見。”
薛宴辭看著葉嘉念上樓進了臥室,才開口問章淮津一句,“打算住多久?”
“兩周。有兩個項目在北京,談妥之後我就走。”
“你呢?”
趙易楠對著搭好的積木左拍右拍,頭都沒抬一下,“演出結束,我就走。”
“你也待兩周再走吧,看著點他,別再真瘋了。回頭老爺子找過來,誰也擔不起。”
章淮津伸手將搭好的積木一把推倒,一屁股坐回沙發,“薛宴辭,我看你這十多年也沒關心過我一次。”
“別發瘋,要不然就趕你出去。”薛宴辭將散在地上的積木一塊一塊收好。對于女兒,她多有虧欠。
這一個月,薛宴辭時時刻刻都在極力試圖彌補與女兒之間的關系,可無論她怎麼做,葉嘉念都不肯再和她如以前那般親近了。
路知行也漸漸發現了這件事,引導過葉嘉念很多次,也和女兒談過很多次,可一點兒用處都沒有。
葉嘉念不僅和薛宴辭生疏了,和路知行也是一樣的,一切都變得越來越糟糕了。
“只要你不氣我,我就瘋不了。”章淮津閉眼答一句。
和戴家聯姻這件事,章家已經謀劃很久了,已經十多年了,只不過章淮津最近才知道,只不過薛宴辭還不知道。
路知行接過薛宴辭手里的積木,扶她坐回沙發,這些事他來做就好了。
“你家老爺子已經打電話過來了,知道你在我這兒。”
“薛宴辭,咱倆再怎麼樣,總歸也是好朋友吧,這種出賣人的事,不厚道吧?”
“瞞了,沒瞞住。”薛宴辭無奈地笑笑,“你那老丈人可真是夠手眼通天的,越過層層阻礙,電話直接打到我這了。明天中午,你那未婚妻也會來的。”
薛宴辭的電話是保密的,而且她從不自己接電話。哪怕是路知行打電話給她,也都是陳禮接听再轉述給她。
而且薛宴辭從不用自己的手機號給任何人打電話,包括路知行。
更可笑的是,半北藕榭從不接待任何人。
“別亂動,這是我姑娘最喜歡的一套積木。”薛宴辭抬手警告章淮津一句,又寬慰他一句,“章章,這事只能認命。”
“我就是因為認命,我才錯過你。”章淮津哭了。
薛宴辭不再講話,趙易楠幫著路知行將收好的積木放回儲物櫃,四人尷尬的坐在沙發上。
章淮津下午進半北藕榭時有多傲氣,現在哭的就有多難過。
薛宴辭和章淮津之間有多少恩怨情仇,路知行不知道,也沒仔細問過。可如今看來,並不是什麼簡單的事。
章淮津是傷害過薛宴辭的。
可只要章淮津哭了,薛宴辭也是會給他遞紙巾,會拍他後背,更會擁抱他的,和在面對路知行哭泣時,只差說句話哄他了。
可這大半年來,路知行都快要把眼淚哭干了,薛宴辭也沒給他遞過一次紙巾,拍過一次後背,更別說擁抱了。
薛宴辭曾給過路知行的所有安慰,此時此刻都給了另外一個男人,章淮津。
“你這麼搞得我明天都沒法去上班了,還得親自去機場接你那未婚妻,你這不是淨給我找事呢嗎?”薛宴辭點了根煙,頹廢極了。
“你接她干嘛,神經病。”
“章淮津,你行行好吧。”薛宴辭猛吸一口,“我們葉家、薛家,百十來口呢。”
“行了,薛宴辭,你要真不想去,誰能把你怎麼樣?你們兩家又不是紙糊的,還能擔不起一個戴偉。”
客廳氣氛冷到冰點,薛宴辭靠在沙發上抽完第三根煙,才又開口,“那你想怎樣?”
章淮津回她一句,“你離婚,和我結婚,我就不用聯姻了。”
“這都誰的主意?”薛宴辭笑了。
“我們家老爺子的,除了你,只能是戴青。”
“你們家老爺子可真夠損的。”薛宴辭將煙頭在煙灰缸里轉了好幾圈,才摁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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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淮津這爺爺還真就是個能挑事的主兒。
薛宴辭十七歲和章淮津在一起,他一萬個不同意;薛宴辭二十五歲從美國回來,他一萬個情願;薛宴辭三十歲,他又想出這麼損的招兒。
“你們家老爺子,怎麼就不肯放過我呢?”
路知行伸手將薛宴辭轉煙頭的右手拉了回來,握在掌心。在有外人的情況下,她並不拒絕與他接觸。
無論章淮津的爺爺再怎麼權大、勢大,只要是薛宴辭不願意的事,路知行一概會擋在她面前,保護好她。
章淮津沒回答薛宴辭的提問,只感慨一句,“這麼多年下來,我們這一圈人,也就只有你和想結婚的人結婚了,剩下的,全是可憐蟲啊……”
“認命吧,和誰結都一樣的。”薛宴辭抽回自己的手,“我這不也快離了嗎?”隨後笑稱一句,“所以說,區別不大。”
“至少你還有個女兒,我這什麼都沒有。”
章淮津和趙易楠有多喜愛葉嘉念,路知行是知道的,也是明白的。
從葉嘉念放學回來,章淮津看著葉嘉念掉了眼淚,趙易楠將葉嘉念抱在懷里,扛在肩上在客廳轉了好幾圈後,路知行就知道,自己這個女兒在那一刻,徹底勾起了這三個人心底最深處的事。
這件事應該關于他們的童年,關于他們的兒時,也關于他們的十八歲。
這一切,路知行都沒有參與過。
“那就在外面養個自己喜歡的,聊以慰藉,也是一樣的。”薛宴辭很平淡,沒有一絲怨恨和氣憤,就像是隨口而出的一句建議。
她越是平和釋然,章淮津就越是怒不可遏,“薛宴辭,你能別對我刻板印象嗎?我只做過一件錯事,你就不能開開恩?”
薛宴辭起身站在章淮津面前,“行了,我不和你說了,早點睡。”她走得很快,只兩三秒就到了樓梯口,站在第三階樓梯上,又轉身補充一句,“明天你那未婚妻來了,你老實點,別在我這鬧出什麼事。”
路知行推開臥室門,一眼就看到站在窗戶前穿著睡衣在吸煙的薛宴辭。
自從出了且初的事情後,薛宴辭就再也沒有踏進過臥室一次,今天還是頭一回。想必是家里有客人在,她又在掩飾了。
“我去沙發睡。”
“不用。”薛宴辭掐了煙,又返回洗漱間刷牙後,掀開被子躺在路知行左側。
路知行側身看過薛宴辭許久,才不舍得把燈關掉,“宴辭,明天我去機場接人吧,你還是去上班吧。”
“不用去接,還真以為自己是大小姐了。”
“那來了之後呢?”
“晚上提前半小時回來就行,別的都不用管。”
薛宴辭好像又換了一種煙,不是廈門時的味道了。
“宴辭,我可以抱抱你嗎?”
“你憑什麼提出這樣的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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