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公還在看電視,其實她知道不是在看電視,而是在等她,她去收拾餐桌上的碗筷,外公站了起來,看見她,又輕嘆了一口氣。
“子心啊,你是怎麼打算的?”
劉長江看見自己的外孫女,終于忍不住說了出來︰“你不能繼續這樣下去了,那陸家,真的不適合你。”
子心沉默著,只是收撿碗筷的動作明顯的慢了下來,她望著劉長江,想說什麼,可又忍住沒有開口。
“子心,你媽媽這才離開十多天,而你也非常的清楚,你媽媽也是反對你跟陸振東的,官宦之家,一旦進去,里面的關系錯綜復雜不說了,關鍵是你,一入豪門深似海,而這個豪門,不光只是有錢那麼簡單,你一旦陷入,恐怕那海水都會淹死你。”
劉長江說到這里停頓了一下,然後又咳嗽了兩聲,年齡大了,身體不好,現在心情又不好,整個人看上去就更加的佝僂了。
“外公,我心里有數,你不用操心我,子心不糊涂。”
子心把碗筷疊在一起端起來︰“放心吧,現在快過年了,等過了年,我就把帝都的工作辭了,然後跟你回蓉城去。”
劉長江听她這麼一說,也沒有再說什麼了,只是揮揮手手了句︰“我老了,你爸爸媽媽和外婆也不在了,我也不是一定要干涉你,只是不忍心看你走人深海里去,陸家對我們的恩情我們不會忘記,報恩的方式有很多種的。”
子心點點頭,然後來到廚房洗碗筷,她不想和外公就這個問題繼續談論下去,外公是她在這個世上唯一的親人了,她不想讓外公生氣。
子心把廚房收拾干淨走出來時,劉長江已經回房間睡覺去了,帝都的冬天冷,她幫外公開了取暖器,又把門窗都關好,這才回到自己的房間。
那箱龍眼還安靜的躺在那里,她想起了陸雲杉的話,讓她趕緊把龍眼吃了,眉頭稍微皺了一下,把龍眼提進了自己的房間。
箱子並不重,她微微一愣,這麼大的箱子這麼輕,隨即開了箱子,卻一下子傻眼了,哪里有什麼龍眼?這麼大的一個箱子里,就只有一個小小的盒子。
她把盒子拿起來,這盒子有些像珠寶店里的首飾盒子,她的心咯 了一下,難道龍天敖還真的要送她什麼珠寶不成?
沉吟了一下,還是把盒子打開了,——
盒子里沒有任何的首飾,只是安靜的躺著一把鑰匙,還有一個觀世音的像。
她的眼眶是在一瞬間濕潤的,溫熱的液體涌上了眼簾,那把小小的,亮錚錚的鑰匙,那個熟悉的,簡單的塑料做的觀世音的像,她沒有想到會這樣的出現在她的面前。
觀世音像上還系著紅絲線,是三條細細的紅絲線編織的小辮子樣式,而這個觀世音,還是她為小龍買的。
那一天是大年初一,他們剛在城中村租到房子第二天,因為南方人的習俗初一十五要燒香,她和小龍沒有地方去,而小龍眼楮看不見,去別的地方也沒有用。
也許是希望他們早日恢復記憶,也許是想要祈禱小龍的眼楮早點好起來,她鬼使神差的帶了他去寺廟燒香。
現在有錢人越來越多,燒香拜佛的人也越來越多,听說是越有錢的人才越燒香拜佛,所以寺廟前就人山人海。
之所以買這個觀世音的像,是因為在寺廟燒香的時候,她和小龍牽在一起的手不小心被人給擠開了,然後慌亂間,她的眼前沒有了小龍。
那一瞬間,她就好像失去了支柱了一樣,慌亂惶恐不安全都朝襲來,她放眼在人群中找小龍,可一眼望去,黑壓壓的一片,看不清小龍在哪里。
還好,小龍在叫她的名字,在叫小心,她也在叫小龍,很快,她就找到了他,其實時間並不長,幾分鐘而已。
而那幾分鐘,當時給她的感覺,卻特別的漫長,好似一萬年那麼久。
于是她就幫他買了觀世音,只是因為這個觀世音的後蓋是可以打開的,她把家里的地址寫在一張小紙條上放了進去,告訴小龍,如果找不到她,就把觀世音像取下來,然後讓人按照上面的地址送他回家。
轉眼11個月過去了,她以為他早就把這些扔掉了,可沒有想到,這個廉價的觀世音像,他還留著,居然……
她用手辦開觀世音像後面的蓋子,慢慢的取出那張紙條來,她寫的地址還在上面,當時在寺廟前借筆寫的,因為蹲在地上寫,字有些歪歪扭扭的,看上去有些滑稽。
而在這一排字的下面,又多了一行蒼勁有力的字︰小心,這是我們家的地址哦,我怕你把鑰匙丟了,又配了一把給你,小龍一直在家里等你,記得回家哦。
眼眶里溫熱的液體終于奪眶而出,眼淚模糊了視線,淚水滴落下來,一滴一滴的落在這張紙條上,把上面的字跡暈染開來,模糊的一片,像水墨畫一般。
“小龍……”
她雙手死死的攥緊這把鑰匙,這個觀世音像,模糊的視線里,恍然間又看見他,坐在那個小巷子里,身邊是被城管踢壞踢翻的東西,他就守在那里,他在等她,等她回家去。
“小龍……”她終于哭出聲來,她的小龍,原來,一直在等她回家去。
方鳳儀用毛巾把龍天敖的臉擦拭干淨,再把他的手擦拭了一下,然後輕嘆一聲,端了臉盆走出病房,去了洗手間。
每天早上都是她自己給兒子洗臉洗手,晚上也是她親自給自己擦身洗腳什麼的,龍天敖是大男人了,請外邊的人做這些沒有人做,而她是龍天敖的母親,她親自來做。
只是,她的身體也不好,還不知道能堅持多久,她就怕,怕自己離開的那一天,兒子還沒有醒過來,那他又該怎麼辦?
陳子男過來的時候,方鳳儀剛剛忙完,看見他來,她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好,因為公司的事情,她以前從來就沒有插手管過,現在被人趁機控制住了,她一個女流之輩,根本就想不出什麼好的辦法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