胃藥是她曾經用過的老牌子,感冒藥也是她能接受的橙味沖劑,只是這杯水有些燙了,她把胃藥放進嘴里喝了一口水,卻燙的舌頭連連伸出來兩下散熱,眼淚雙滾。
“夜里涼,披件外套吧。”龍天敖體貼的把自己的西裝找了件披在她的身上,然後手里拿了吹風過來,一把扯掉她頭上的毛巾。
“子心,北—川地震時,你當時在哪里?”
龍天敖把吹風擰開,一邊給她吹頭發一邊問出了自己心里一直掛念著的問題。
“我自己來,”秦子心伸出手一把搶過龍天敖手上的吹風,她不想讓他幫她吹頭發,因為這樣的動作太過親昵,她和他是陌生人,不適宜。
她更加不想讓他看見她後腦上的疤痕,雖然頭發長長了,那疤痕淹沒在頭發里看不見,可是吹頭發時手會去撩頭發,肯定就會看見的。
她自己看不見那疤痕,可她的手摸得到,每天梳頭時,她的手摸到那硬硬的一塊,心里都難受無比,所以不想別的人看見。
當然,她的疤痕也不是說就沒有人看見,至少東子就很熟悉,在上海住院時,他經常來,還經常幫她上藥,幫她修剪疤痕周邊的頭發。
她曾經笑言,她最丑的地方都被東子看見了,獨眼,後腦的疤痕,臉上的疤痕,光頭,這世界上還真沒有一個人這麼全面的面對過她的丑,而且那麼的丑。
于是東子就笑著說,我之所以喜歡你,就是因為你那麼丑,是我見過的女人里最丑的那一個,人說家有三寶,丑妻、薄地、破棉襖,其中丑妻最重要。
想到這里,原本吹頭發的她忍俊不止的笑了一下,陸振東就是一個貧嘴,他喜歡她是因為她丑,打死她都不相信。
龍天敖看著吹頭發的秦子心,他問她的話她沒有回來,而是一個人在想著什麼笑了起來,她的臉上沒有悲哀沒有痛苦沒有對現狀的憂郁,有的只是充滿陽光充滿希望的神清氣爽。
“子心,地震時你沒有回到你外公家是不是?”龍天敖又問了一句。
子心听龍天敖再問,這才想起她還沒有回答龍天敖的問題呢,好奇怪,她和龍天敖呆在這個房間里,她只是吹過頭發,居然會莫名其妙的想起陸振東來。
“地震那天……”
秦子心簡單的把地震當天的情況說了一下,回到家沒有找到外公外婆,她沒有鑰匙進不去,然後去北—川中學找外公,剛到北—川中學就地震了。
“那你既然沒事,為什麼不給我來電話?”龍天敖听她說的如此的輕描淡寫,心里忍不住傷心和難過。
地震後,他是那樣的牽腸掛肚,又是那樣的不顧一切返回北—川縣城,可秦子心什麼事都沒有,也不給他來電話,甚至連一聲平安都不給他報一聲。
她不知道他也還沒有離開北—川多久嗎?她不知道他也在災區嗎?她不知道他會擔心她嗎?她不知道如果她不在了,他一個人就活不好嗎?
“我……”子心看著龍天敖,猛然間想起陸振東說的接到陌生人用她手機打電話的事情,于是趕緊解釋說︰
“當時我的手機是在衣服口袋里的,估計是地震時瘋跑給掉出來了,我沒有手機,所以……”
“那你後來去了哪里?我在北—川縣城找了你三天三夜,直到接到你手機打來的那個陌生人的電話,然後我才離開北—川的。”龍天敖望著眼前已經吹好頭發的女人,短發配她的臉很漂亮,整個人顯得無比的精神。
“我去了小蔡老師的那所學校……”子心把自己在北—川地震中的一系列經歷說了一遍。
小蔡老師保護孩子,為了孩子犧牲了自己的生命,而最後的最後,還把眼角膜留給了她,做了眼角膜手術後的她在帳篷里當臨時老師,然後知道顏辰軒的遇難的消息,她還回了一趟濱海等等。
“子心,既然你都回濱海了,為什麼……為什麼還不跟我聯系?”龍天敖的聲音近乎是顫抖著的問。
他沒有想到,做夢都沒有想到,秦子心曾經來過濱海,而且是在顏辰軒的葬禮上,而他當時沒有去參加,只是在醫院里給顏辰軒點了一支煙。
“我們是陌生人了,龍先生。”子心抬起頭來時,臉上一片平靜,然後淡淡的說︰“再說了,我在濱海听說龍先生沒事,也就沒有再來打擾龍先生的必要了不是嗎?”
子心說完這話,把吹風機放在茶幾上,然後淡淡的說︰“龍先生,如果你堅持不讓我住酒店的話,那麼,麻煩你先去睡了好嗎,我要休息了,借我一床被子就好了,我睡沙發挺好的。”
“子心,我這里有兩個房間,你不需要睡沙發……”
“龍先生,我不習慣住別人的房間,”
子心冷冷的打斷他的話,然後淡淡的說︰“如果你不借被子給我,我就在這沙發上坐一夜好了,無所謂,反正我明天的飛機回帝都,我可以在飛機上睡的。”
龍天傲看著一臉淡漠疏離的秦子心,她坐在沙發上,已經閉上了眼楮,明顯的不想和他說話,而且也沒有要妥協的意思。
他其實還想對她說很多很多的話,地震中他是怎樣找她的,還有g市,他不知道她現在想起來沒有,在g市,他們曾經那樣的風餐露宿,同甘共苦過。
然而,她不想和他說話,甚至是拒絕和他說話,他如果再自言自語的說下去,就顯得很無趣,再說時間真的不早了,凌晨一點多了,他總不至于不讓她休息吧?
他到房間拿了枕頭和被子出來遞給她,她默默的接過去,把枕頭放到三人長沙發的扶手上,然後躺下去,扯開被子把自己連頭一起蓋住了。
他就站在那里,看著沙發上那卷成圓筒的被子,她對他的確冷漠得徹底,絕情到連頭都不願意露出來,也不怕被子捂住透不過氣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