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陽城,涂氏府邸深處的宗祠內,香煙裊裊。
族長涂�跪坐在蒲團上,望著供奉的“智”氏先祖牌位,以及偏位那個並不起眼、卻凝聚著智氏最後驕傲與不甘的名字︰豫讓。他的面容如同古井,波瀾不驚,但微蹙的眉頭和偶爾閃過銳光的眼神,暴露了他內心的不平靜。
秦國來了。
蒙驁將軍的鐵蹄踏碎了趙國的邊防,也踏碎了晉陽殘存的舊夢。作為曾經顯赫一時的智氏小宗後裔,涂�對這些征服者天然帶著一份深入骨髓的警惕與疏離。智氏如何覆滅?不正是強權相爭、背信棄義的犧牲品嗎?
這些日子,城中三大豪族——屏氏、張氏、董氏,如同嗅到血腥的豺狼,圍繞著新來的秦國郡丞李斯打轉。涂�冷眼旁觀,這些秦吏,哪個不是來撈取功績、榨取晉陽的?無非是手段或粗暴、或隱晦的區別。
涂氏,家道中落,在這場游戲中連上牌桌的資格都勉強,只能在夾縫中求存。
“父親。”
一個沉穩的聲音在祠堂外響起。涂�睜開眼,示意來人進來。
他的兒子,涂昭,一個二十出頭的青年,步履穩健地走了進來,臉上帶著一絲難以置信的困惑。
“何事?”涂�的聲音低沉,帶著久處上位者的威嚴。
“父親,”涂昭躬身行禮,“方才得到消息,那位新任的李郡丞,派人……派人去了豫讓公之祠,獻上了祭品。”
“什麼?”涂�猛地直起身,古井無波的臉上第一次露出了驚愕。“祭拜豫讓?”
豫讓,智氏之忠魂,為報智伯瑤知遇之恩,漆身吞炭,數次行刺趙襄子,雖敗猶榮,其“士為知己者死”的決絕,是晉地無數士人心中難以磨滅的印記,更是涂氏一族隱秘的驕傲。
一個秦國郡丞,代表著如今的統治者,去祭拜一個數百年前反抗當時勝利者的“刺客”?這……這不合常理!
秦不該是視六國舊事如塵埃嗎?
“千真萬確,”涂昭肯定道,“去的是郡丞身邊一個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