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月顫抖著伸出手，接過那冰冷的玉盒，淚眼模糊地看著它，卻仍死死盯著陳默。
“那你方才為何說…是你殺了他？！”
陳默輕輕嘆了口氣，目光復雜“你…打開這玉盒，便知。”
蒼月依言，小心翼翼的把玉盒打開。
只見玉盒之中，靜靜地躺著一截通體烏黑、溫潤細膩、散發著滋養神魂氣息的靈木——
“養魂木？！”
蒼月失聲驚呼，猛地抬頭看向陳默，眼中充滿了困惑與不解。
陳默點了點頭，語氣沉凝“如你所見。你父親當時，並未真正徹底隕落。他的最後一縷本源殘魂，就依附在這養魂木之中，陷入沉眠，借此溫養恢復。
他傳我功法，贈我資源，讓我發下誓言…這一切的最終目的，你…現在應該能猜到了吧？”
蒼月的臉色“唰”的一下變得慘白如紙，毫無血色，一個她不願相信、卻又無比符合她父親性格的可怕猜想，浮上心頭。
她的嘴唇哆嗦著，聲音發顫“難道…他…他是想…待你修煉有所成，奪舍于你？！”
“是。”
陳默給出了肯定的答案，眼神平靜卻帶著一絲追憶當時的驚險。
“後來我才知曉，修仙界有一條鐵律——修仙者無法奪舍毫無修為的凡人。直到我成功築基，有能力打開他留下的儲物戒時…他的殘魂，終于發動了。”
“所幸，我自幼經歷坎坷，心思遠比同齡人縝密，對他毫無來由的饋贈始終存有一份警惕，提前有所準備。
最終，在他的奪舍過程中，我僥幸…反殺成功。他的最後一絲殘魂，也在那場凶險的元神交鋒中…徹底消散了。”
院子之中，瞬間陷入了一片死寂。
蕭銘摟著蒼月的手臂微微收緊，目光復雜地看著陳默，又心疼地看著懷中道侶。
他萬萬沒想到，真相竟是如此…殘酷而現實。
蒼月呆呆地站在那里，仿佛所有的力氣都被抽空了，眼中的仇恨、憤怒、悲傷…
種種激烈情緒如同潮水般退去，只剩下無盡的茫然、苦澀與…一絲難以言喻的荒誕感。
殺父仇人就在眼前，可這仇恨…該如何去報？
怨他反擊？怨他自救？
可父親他…的確做出了奪舍這等修仙界最為人不齒、亦是風險極高的行為…最終棋差一著，身死道消，又能怪得了誰？
良久，蒼月才仿佛找回自己的聲音，那聲音沙啞而疲憊，帶著一種意興闌珊的空洞
“罷了…罷了…這也…怪不得你。是父親他……”
最後幾個字，她終究沒能說出口，那是她心中最後的一點執念與親情。
她猛地又想起一事，抬頭看向陳默，眼中重新燃起一絲微弱的、屬于仇恨的火苗。
“但是！玄德！那個導致我父親重傷流落、導致我蒼家覆滅的罪魁禍首玄德老賊！
你既得了我父親的傳承，如今又有如此實力，替他報仇，殺了玄德！這個要求，不過分吧？！”
陳默聞言，臉上露出一絲訝異“你們…還未得到外界消息嗎？”
“消息？什麼消息？”蒼月與蕭銘皆是一愣。
陳默手腕一翻，取出了一個稍大一些的玉盒，遞了過去。
“約在一個多月前，我因打探你的消息，引來了玄德上人的追蹤與截殺。最終…他已伏誅，被我親手斬殺。這玉盒之中，便是他的骨灰。”
“什…什麼？！”
蒼月猛地一震，幾乎是搶一般接過那玉盒，雙手劇烈地顫抖著，低頭看著這盛放著血仇骨灰的盒子，整個人如同石化了一般。
下一刻，她一直緊繃、強撐著的所有心防，在這一刻徹底崩潰！
百年來家族覆滅的血海深仇、父親隕落的無盡悲痛、自身被不斷追殺的惶惶不可終日、東躲西藏的委屈與艱難…
所有積壓的情緒，如同決堤的洪水，轟然爆發！
她看著那冰冷的玉盒，癱軟在蕭銘懷中，放聲痛哭，哭得撕心裂肺，哭得渾身顫抖。
仿佛要將這百年來所有的痛苦、恐懼與委屈，一次性全部哭盡。
蕭銘緊緊抱著她，眼圈微紅，輕聲地、一遍遍地安撫著她，心中亦是百感交集。
陳默站在一旁，靜靜地看著，心中亦是嘆息不已。
這段延續了百年的恩怨，至此，總算有了一個了結。
待蒼月的哭聲漸漸轉為低低的抽泣，情緒稍緩，陳默再次取出一枚儲物戒指，放在一旁的石桌上。
“蕭兄，蒼月。蒼玄前輩當年所贈遺產，于我微末之時助益良多，如今我已盡數用于修行。
這枚儲物戒中之物，乃是斬殺玄德上人後所得，于我而言已無大用，便留予你們，也算物歸原主，了卻此番因果。”
他頓了頓，看向依舊沉浸在巨大情緒波動中的兩人，輕聲道“蕭兄，蒼月道友，保重。陳某…告辭了。”
說完，他不再停留，轉身緩步走出了這座小院，輕輕帶上了院門。
院門外，夕陽的余暉將他的影子拉得很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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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回頭望了一眼那緊閉的院門，心中明白，他與蕭銘之間那份來自下界、歷經生死的純粹友誼，恐怕…也就到此為止了。
蒼玄終究是死在他的反殺之下，此乃事實。
蒼月即便理智上明白怪不得他，但情感上，又如何能真正做到毫無芥蒂，與殺父之人的摯友把酒言歡？
蕭銘夾在中間，又將何其為難。
今日此行，本是尋友飲酒，卻未曾想，最終演變成了了卻一樁持續百年的恩怨。
雖去了心中一樁誓言束縛，卻也可能…永遠失去了一位故友。
陳默心中不免有些空落落的，泛起淡淡的失落與蕭索。
他心神下意識沉入體內世界，想要看看師姐，或許唯有師姐的溫柔，能化解此刻心頭的些許郁結。
然而，看到雲知意依舊在深度閉關之中，周身道韻流轉，正處于修為提升的關鍵時刻，他又不忍心打擾。
靜立片刻，他輕輕吐出一口濁氣，眼神重新變得堅定起來。
“罷了。北域之事，皆已了結。仙庭遺跡…如今看來，也已無必要再探。是時候…返回東域了。
不過倒是可以去一趟南域妖族，師尊說過，實力強大了去一趟精靈族，要一截世界樹枝椏栽種到體內世界，能讓體內世界加快發展進程。”
他辨明方向，身形一晃，化作一道淡淡的流光，朝著廣陵城中央的傳送大殿方向，疾馳而去。
那里，有通往東部沿海巨型樞紐“冰原城”的遠程傳送陣。
而冰原城，才擁有跨越無盡海域、連接東域與北域的——跨域傳送大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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