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維坦”號的引擎,在沉默中爆發出雷鳴般的咆哮。
這頭純黑色的鋼鐵巨獸,沒有使用傳統的跑道,而是憑借其強大的反重力引擎,以一種違背物理常識的姿勢,垂直向上,如同一支射向蒼穹的黑色利箭,在短短數秒內就沖破了雲層,進入了萬米之上的平流層。
機身表面的光學迷彩系統在同一時間被激活到最大功率。龐大的機身在空中微微一閃,便徹底消失了蹤影,與深邃的夜空融為一體,仿佛從未出現過。地面上的任何雷達和光學設備,都再也無法捕捉到它的任何痕跡。
機艙內部,卻是一片死寂。
巨大的過載壓力,被先進的慣性穩定系統完美地抵消。小隊成員們都各自固定在自己的戰術座位上,系緊了安全帶。沒有人說話,只有儀器運行的輕微嗡鳴和自己的呼吸聲,在提醒著彼此的存在。
然而,當“利維坦”以數倍于音速的恐怖速度,向著南美大陸的方向飛越南太平洋上空時,所有人都透過舷窗,看到了那令人永生難忘的、預示著末日降臨的恐怖景象。
前方的天際線,不再是寧靜的、點綴著星辰的深邃夜空。
那里,被一片廣闊到無法用視野估量的、極不正常的巨大風暴帶所徹底籠罩。
那風暴,並非自然形成。翻滾的雲層,不是白色,也不是灰色,而是一種仿佛用濃墨和污血混合而成的、令人作嘔的暗紫色。雲層厚重得如同凝固的鉛塊,將所有的星光都徹底吞噬。
那片風暴的內部,沒有雨,沒有雪。只有猙獰的、仿佛天神震怒時揮舞的紫色閃電長鞭,在濃厚的雲層中瘋狂地抽打、肆虐。每一道閃電,都比尋常閃電粗大數十倍,在空中撕裂出蛛網般的、久久不散的裂痕。
伴隨著閃電的,是震耳欲聾的雷鳴。那雷聲,沉悶而悠長,不像是自然界的雷霆,更像是這顆星球本身,正在因為無法承受的巨大痛苦,而發出的、最深沉、最悲慟的……哭泣與悲鳴。
“利維坦”號在靠近風暴帶邊緣時,開始劇烈地顛簸起來。強大的機身,在這股源自世界規則失衡的偉力面前,也顯得如同暴風雨中的一葉扁舟。機艙內的燈光開始忽明忽暗,控制台上的警報聲此起彼伏,刺耳而急促。
小隊的成員們都抓緊了身邊的固定物,神情凝重地看著窗外那毀天滅地般的景象。他們都是身經百戰的精英,見識過無數殘酷的戰場,但眼前的這一幕,已經超越了他們對“戰爭”或“天災”的任何理解。
這,是世界本身正在走向崩潰的征兆。
一片沉寂中,葉絡緩緩解開了自己的安全帶。他站起身,在輕微的顛簸中,一步步走到了舷窗邊。他伸出手,冰冷的指尖輕輕觸踫著那層厚厚的強化玻璃,感受著從外界傳來的、那股令人心悸的狂暴與悲傷。
一道悄無聲息的、帶著淡淡清香的身影,來到了他的身邊。是莫黎。
她沒有說話,只是學著葉絡的樣子,同樣將目光投向了窗外那片宛如神話中魔域降臨的狂暴景象。
整個世界,仿佛都在這片巨大的風暴中顫抖、呻吟、哭泣。
但他們兩個人的眼神,卻如同風暴中心最堅固的礁石,異常的平靜,異常的堅定。在那片毀滅的景象面前,他們的心中,反而升起了一種前所未有的、與這個世界共命運的悲壯與決然。
逃亡、躲藏、在陰影中掙扎求生的日子,已經過去了。
“以前,”葉絡看著那道撕裂天際的紫色閃電,輕聲開口,聲音不大,卻在轟鳴的雷聲中異常清晰。他仿佛在對自己說,又仿佛是在對身邊的莫黎說。
“我們是在風暴中,拼命地逃亡。”
莫黎轉過頭,清冷的眼眸中,倒映著窗外狂暴的電光,也倒映著葉絡堅毅的側臉。
她用那清冷而又有力的、不帶一絲動搖的聲音,接過了他的話。
“現在,”
“我們飛向風暴。”
是的。
他們知道,一場足以決定整個文明生死存亡的巨大風暴,已經來臨。
而他們,這支小小的、初生的隊伍,這架在天地之威下顯得無比渺小的運輸機,正是這場風暴中……唯一的、主動的、逆行的出征者。
他們的征途,是迎著世界的毀滅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