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靜。
一種比死亡更加沉重的寂靜,籠罩著國際聯合調查組這間位于地下數百米深處、代號為“地心”的最高機密戰略會議室。空氣仿佛凝固成了透明的水銀,冰冷而粘稠,壓迫著每一個在場者的神經。厚重的鉛合金牆壁隔絕了外界的一切聲音,也隔絕了最後一絲僥幸。
巨大的黑色圓形會議桌,由一整塊未經雕琢的黑曜石打磨而成,表面光滑如鏡,倒映著天花板上柔和而冰冷的照明光帶,以及在座每一位決策者蒼白而凝重的面容。桌旁,國際聯合調查組的最高層,“蒼鷹”赫然在列,他往日里銳利如鷹隼的目光,此刻也蒙上了一層深不見底的憂慮。與他並肩而坐的,是幾位分別代表著軍事、情報和超凡研究部門的巨頭,他們身上的威勢和鐵血氣息,此刻都被一種源自未知的巨大恐懼所壓制。
會議桌的中央,並非任何實物,而是一顆緩緩轉動的、栩栩如生的藍色星球全息投影。大陸的輪廓、海洋的波光、雲層的流動,都縴毫畢現。然而,真正攫取了所有人注意力的,是那些散布在星球各處、代表著人類最高權力的全息影像。
牆壁上,十幾個散發著幽藍色微光的立體人像沉默地排列著,他們有的身著筆挺的軍裝,肩章上的星徽在虛擬光線下熠熠生輝;有的則穿著考究的西裝,眼神中透露出政客特有的審慎與精明;還有幾位是身著傳統服飾的老者,氣質古樸而深邃,代表著傳承悠久的超凡勢力。他們是這個星球上最強大的幾個國家的意志化身,是習慣了掌控一切、發號施令的存在。但今天,他們都成了最專注的听眾,將目光聚焦在同一個人的身上。
葉絡。
在“蒼鷹”一個幾乎無法察覺的點頭示意下,葉絡從自己的座位上站起,緩步走到了圓形會議桌的主位。莫黎安靜地坐在他的身後,雙手平放在膝上,眼神平靜地掃過每一張或真實、或虛擬的面孔,如同一位最忠誠的守護者,她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種無聲的威懾和支持。
葉絡並沒有表現出絲毫的緊張或不安。面對著這群能夠決定億萬人生死的掌權者,他的眼神平靜得如同一潭深不見底的古井,銳利的光芒蘊藏在眼底深處,仿佛他接下來要陳述的,並非什麼驚天動地的秘聞,而是一個早已洞悉、不容辯駁的既定事實。
他伸出手,輕輕地將掌心按在了桌面上的“記錄者之手稿”之上。古老的書卷仿佛感受到了他的意志,封面上那些繁復的銀色紋路開始流動,散發出柔和而神秘的光暈。霎時間,一股無形的波動以手稿為中心擴散開來,整個會議室的空氣似乎都隨之輕微地顫動了一下。
從“阿卡夏記錄館”那位管理員處獲得的、儲存在記憶水晶中的浩瀚情報,在他的意志驅動下,通過“記錄者之手稿”這件神奇的遺蛻,被迅速地解析、重組、可視化。一道道明亮的數據流從書頁中傾瀉而出,如同一條條光之瀑布,精準地投射在中央那顆藍色的星球投影之上。
“諸位。”
葉絡的聲音通過隱藏在會議室內的擴音系統,清晰而沉穩地傳遍了全場,每一個字都帶著不容置疑的分量。
“長久以來,我們共同的敵人,是盤踞在這個世界陰影中的‘圖鑒組織’。我們投入了無數的人力物力,與他們進行著曠日持久的戰爭。但今天,我將要告訴各位一個殘酷的事實我們所熟知的敵人,並非真正的威脅。”
他的目光掃過全場,看到了一些人臉上露出的困惑與不解。他頓了頓,讓這句話的寒意有足夠的時間滲透進每個人的心中,然後繼續說道“他們,圖鑒組織,從始至終,都只是冰山暴露在海面上的一角。甚至……是被污染、被侵蝕、最終即將被拋棄的一角。”
話音未落,他意念一動,投射在星球上的數據流瞬間變幻形態。一幅幅難以名狀、令人心生恐懼的畫面開始閃現。那是一些超越了人類認知極限的景象——無法用幾何學描述的扭曲空間,由純粹的惡意與瘋狂構成的、不斷增殖的血肉星雲,以及在宇宙深淵中緩緩睜開的、仿佛能吞噬一切光與理智的巨大眼眸。
“我們真正的敵人,來自于宇宙的深淵。它們是超越了我們所理解的生命形態、在規則層面運作的恐怖存在。在古老的典籍中,它們被稱之為——外神。”
當“外神”這個詞被說出口時,一股冰冷的、源自靈魂深處的寒意瞬間攫住了在場的每一個人。尤其是那些自身就是強大超凡者的代表,他們甚至感到了一種生理性的、發自本能的惡心與抗拒。仿佛僅僅是听到這個名字,看到這些被“記錄者之手稿”轉譯過的、已經削弱了無數倍的影像,他們的精神就已經受到了輕微的污染。
葉絡沒有給他們太多時間去消化這份恐懼。他手腕微動,畫面再次切換。這一次,出現的是“阿卡夏記錄館”那場慘烈的戰斗記錄。雖然畫面經過了處理,隱去了他和莫黎的核心能力,但“永恆秘約”使徒們那詭異而強大的力量,以及他們不惜一切代價也要破壞記錄館的瘋狂,被展現得淋灕盡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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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這些‘外神’的僕從與信徒,在這個世界上的代行者,名為‘永恆秘約’。他們滲透、腐化了包括‘圖鑒組織’在內的諸多隱秘勢力,他們的最終目的只有一個——”
葉絡的聲音陡然拔高,充滿了警示意味。
“——開啟一道名為‘星之門’的通道,迎接他們的‘神’,降臨到我們的世界。”
如果說前面的情報是令人恐懼,那麼這最後一句話,則無異于直接宣判了末日的降臨。會議室內的呼吸聲明顯變得粗重起來。
然而,葉絡給予的致命一擊,才剛剛開始。
他抬起手,虛空一握。投射在星球投影上的所有畫面全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數百個分布在全球各地的、閃爍著微弱光芒的光點。這些光點,有的位于大洋深處,有的隱藏在山脈之心,有的甚至就在繁華都市的地下。它們共同構成了一張覆蓋全球的、精密而脆弱的能量網絡。
“這是管理員托付給我的,最重要的情報。”葉絡的聲音變得低沉而肅穆,仿佛在念誦一篇悲壯的史詩,“這些光點,名為‘世界平衡節點’。它們是數十萬年前,一位名為‘化塵之神’的偉大存在,為了保護我們的世界免受‘外神’侵蝕,以犧牲自我為代價,將自身本源力量分解後構建的最後屏障。它們,是這個世界的生命維持系統。”
他的目光緩緩掃過那些光點,每一個光點在他眼中都仿佛是一顆跳動的心髒。
“而現在,‘永恆秘約’的首要目標,就是在‘星之門’開啟之前,逐一摧毀它們。一旦這些節點被破壞殆盡,世界屏障將徹底崩潰,我們將失去最後的庇護。屆時,整個世界,都將暴露在那些宇宙深淵的邪神面前,毫無反抗之力。”
話音落下,整個會議室陷入了長達數十秒的、死一般的寂靜。
落針可聞。
每一個人的大腦,都在瘋狂地處理著這突如其來的、足以顛覆世界觀的龐大信息。從超凡力量的起源,到世界級敵人的真面目,再到關乎存亡的最終底牌,一切的一切,都在這短短幾分鐘內,被一個他們不久前還在通緝和調查的年輕人,以一種無可辯駁的方式,血淋淋地揭示出來。
“荒謬!”
死寂被一聲怒吼打破。一位身著俄國將軍制服的全息影像猛地從座位上站起,他滿臉怒容,湛藍色的眼楮里充滿了懷疑和警惕。“這份情報的來源是哪里?一個來歷不明的年輕人?一個傳說中的‘阿卡夏記錄館’?這听起來就像是天方夜譚!誰能保證這不是某個組織為了擾亂世界秩序而精心策劃的騙局?”
“將軍說得對,”另一側,代表著美國的超凡事務外交官臉色蒼白,但依舊保持著職業性的冷靜,他推了推眼鏡,語速極快地追問,“我們需要可驗證的情報來源,需要獨立的第三方進行評估。我們需要知道,這個‘管理員’是誰?‘阿卡夏記錄館’的具體坐標在哪里?這份所謂的‘平衡節點圖’,我們如何驗證其真實性?”
騷動如同投入水面的石子,迅速擴散開來。質疑聲、討論聲、驚嘆聲此起彼伏。
角落里,一位來自東方的老者,身著古樸的灰色長袍,他沒有參與爭論,只是用干枯的手指輕輕撫摸著自己的長須,喃喃自語“神明化塵,護佑蒼生……原來,那些被我們當做神話傳說的遠古記載,竟然……並非虛構。”
“肅靜!”
一聲雷鳴般的暴喝,壓下了所有的嘈雜。“蒼鷹”猛地站起身,他銳利的目光如實質般掃過全場,帶著一股不容置疑的鐵血威嚴。
“我,以國際聯合調查組過去數十年建立起來的所有信譽擔保,葉絡先生所的這份情報,其每一個字,都極有可能關乎我們全人類的生死存亡!”他的聲音斬釘截鐵,充滿了決斷力,“關于情報的驗證工作,調查組已經動用了最高級別的資源進行了初步核實,其結果,是高度可信!我們沒有時間在這里進行無休止的懷疑和政治博弈!”
他環視眾人,一字一頓地說道“從現在起,舊有的一切對抗、紛爭、隔閡,都變得毫無意義。我們面對的,是一個共同的末日!要麼,我們拋下一切成見,團結起來,為自己爭取一線生機;要麼,就坐在這里繼續爭吵,然後一起被拖入毀滅的深淵!”
會議室再次安靜了下來。但這一次,空氣中彌漫的,不再是單純的震驚與恐慌,而是一種在末日陰影下被強行催生出來的、脆弱而又決絕的共識。
一場席卷全球認知,即將改變世界格局的風暴,就此,正式拉開了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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