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火,在一瞬間,便已燃遍了整個宏偉的入口大廳。
這里不再是神聖的知識殿堂,而是秩序與混亂、守護與入侵、創造與毀滅激烈踫撞的、最慘烈的血肉磨盤。空氣中,彌漫著水晶被高溫灼燒後產生的刺鼻臭氧味,混合著被斬斷的機械體中泄露出的、帶著金屬甜腥味的冷卻液氣味,以及……那從入侵者身上散發出的、令人作嘔的、充滿了褻瀆與背叛的腐敗氣息。
莫黎的身影早已化作一道常人目光難以捕捉的黑色流光。她就是戰場上最致命的死神,最優雅的幽靈。她沒有選擇與那些如同山巒般沉重的【水晶巨像】或是行動詭異的【暗影武士】並肩作戰,而是憑借著對空間的極致理解,獨自一人,化作了所有入侵者側翼的、永恆的噩夢。
她手中的“界限之刃”,每一次揮出,都在空中留下一道轉瞬即逝的、漆黑如墨、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線的空間裂痕。那裂痕的存在,本身就是對物理法則最直接的挑釁。
一名試圖繞過水晶巨像的正面火力,從側翼對一座正在吟唱著古老法咒的【禁制浮屠】發動突襲的“霧中幽靈”成員,他臉上的獰笑還未完全綻放,便陡然凝固。
他甚至沒來得及反應,更沒能看清攻擊來自何方,他引以為傲的、由三件防御型遺蛻疊加而成的能量護盾,便如同被燒紅的刀子切開的黃油,無聲無息地,被一道憑空出現的空間裂痕,從中間精準地切開。緊接著,那道漆黑的裂痕順勢而下,劃過了他的身體。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停滯了一瞬。
那名入侵者的眼中,還帶著極致的錯愕與不解。然後,他的半邊身體,便帶著所有扭曲的內髒和滾燙的鮮血,與他的另一半,徹底地、完美地分離,向著不同的方向滑落。
切口處,平滑如鏡,甚至沒有一絲血液濺出,因為連同血液和生命力在內的一切,都在被切開的瞬間,被那道小小的空間裂痕,放逐到了未知的虛無維度。
這就是莫黎的戰斗,沒有驚天動地的爆炸,沒有絢爛奪目的光影,只有絕對的、高效的、令人不寒而栗的……死亡。
“葉絡!這些東西只是第一波!管理員的資料庫顯示,【永恆守望者】軍團的數量,遠不止這些!但這些入侵者的攻擊方式很詭異,他們似乎對守護者的能量核心有特殊的破壞手段!”莫黎的聲音,通過他們之間早已建立的、牢固的精神鏈接,清晰地傳遞過來,“你那邊怎麼樣?‘秩序法典’的融合,對你的負擔還大嗎?”
“我沒事,甚至……前所未有的好。”葉絡的回應,冷靜而又迅速,“我已經基本掌握了戰場的主動權。你繼續執行‘scythe’(鐮刀)戰術,負責收割他們的側翼和高價值目標,不要陷入纏斗。正面的壓力,交給我來調控。”
“明白!”莫黎不多言,身影再次融入陰影,尋找下一個獵物。
葉絡也加入了戰斗。
但他並沒有像莫黎那樣,立刻化身為收割生命的死神,全力投入到最激烈的廝殺之中。
在融合了“秩序法典”之後,他看待戰斗的方式,已經發生了根本性的、天翻地覆的改變。
在他的眼中,這個血肉橫飛、能量肆虐的戰場,不再是混亂不堪的、由無數偶然性構成的能量與血肉的踫撞。
它,是一個由無數個相互關聯的變量、無數條清晰可見的因果線、以及無數種此消彼長的規則波動,共同構成的……巨大而復雜的實時棋盤!
而他,就是這棋盤之外,唯一一個,手握著所有棋子信息、洞悉著所有棋局變化、甚至能提前預知對手下一步棋路的……【棋手】!
他憑借著那新獲得的、近乎于超級量子計算機般的恐怖分析能力,以及那雙能夠直接洞悉規則本質與能量流動的神明之眼,冷靜地、高效地、以上帝般的視角,觀察和分析著整個戰場的每一個細節。
他的身影,如同真正的鬼魅,總是在最恰當的時間,以最有效的方式,出現在最需要他的地方。
他就像一個最高明的、擁有著預知能力的棋手,每一次落子,都堪稱神來之筆。每一次出手,都恰到好處,用最小的、甚至可以忽略不計的代價,去換取足以撬動整個戰局的、最大的戰果。
【計算開始左前方三號水晶巨像,能量核心回路過載閾值已達百分之九十七點三,預計在17秒後,將發生不可逆轉的連鎖爆炸。爆炸範圍半徑十二米,能量沖擊將波及友方單位二號、五號暗影武士,以及七號禁制浮屠。】
【最優解方案生成啟動“霜噬之牙”,構建曲面反射冰牆。】
幾乎是在“秩序法典”得出結論的同一剎那,葉絡的身影已經出現在了那尊即將自爆的水晶巨像前方。他甚至沒有回頭去看,只是隨意地將手向後一揮。
“【霜界•嘆息之壁】!”
空氣中的水汽被瞬間抽干,一道厚達數米、表面光滑如鏡、並且帶著一個完美弧度的巨大冰牆,拔地而起!它恰到好處地,將那尊水晶巨像與後方的友方單位,完美地隔絕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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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秒,劇烈的爆炸轟然發生!
致命的、足以熔化一切的能量沖擊波,狠狠地撞擊在冰牆之上,卻被那精巧的曲面,完美地引導、折射向了大廳兩側的牆壁,沒有一絲一毫的能量,泄露到冰牆之後。那兩名暗影武士和那座禁制浮屠,甚至連行動都沒有受到絲毫影響。
【計算開始右後方五號暗影武士,其空間跳躍的落點,已被敵方三名成員通過“聯合鎖定”遺蛻提前預判。其現身的02秒內,將同時承受來自三個方向的、總計超過其防御上限百分之三百的集火攻擊。生存概率零。】
【最優解方案生成啟用“影界刻痕”,進行強制位移,打斷敵方協同攻擊鏈。】
葉絡的身影瞬間化作一道融入地面的陰影,以一種違反了空間邏輯的方式,在復雜的戰場上進行了一次短距離的跳躍。他的身形,如同幻影般,在那名暗影武士即將現身的前一刻,突兀地,出現在了其中一名,正在吟唱著束縛咒文的入侵者身後。
那名入侵者甚至還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便感覺後心一涼。一柄由最純粹的寒冰所構成的、鋒利無比的冰刃,已經毫不留情地,洞穿了他的心髒,連同他即將發動的遺蛻能力,一同,徹底凍結。
協同攻擊鏈,瞬間斷裂。
那名剛剛現身的暗影武士,面對著另外兩道明顯慢了一拍的攻擊,它那由陰影構成的身體,只是優雅地一扭,便輕松地避開了所有的攻擊,手中的暗影雙刃順勢揮出,帶走了兩個驚駭的生命。
它那沒有五官的、由純粹陰影構成的頭顱,朝著葉絡的方向,微微地點了點頭,似乎在表達一種,跨越了物種與形態的……【謝意】。
葉絡,就像是這個龐大戰場上,最高效、最精密的“潤滑劑”與“調度官”。他不斷地穿梭在各個戰團之間,用自己的力量,去彌補守護者軍團因為程序固化而產生的戰術漏洞,去放大它們每一個個體的優勢,去創造一個個足以扭轉局部戰局的微小勝利。
在他的調度之下,原本因為入侵者的瘋狂攻擊而略顯頹勢的守護者軍團,竟然奇跡般地穩住了陣腳,甚至,開始緩緩地、不可阻擋地,發起了反攻!
然而,隨著他對整個戰場的觀察越來越深入,一股越來越強烈的、源自于“規則視覺”深處的不協調感,如同在最完美的交響樂中,突然出現的一個,不該存在的、刺耳的噪音,開始在他的心頭,悄然浮現。
並且,這股不協調感,隨著時間的推移,變得越來越強烈,越來越清晰。
很快,他發現了不對勁的地方。
在他的感知中,他震驚地發現,在那些拼死攻入記錄館的“霧中幽靈”小隊成員里,有一部分人——特別是那個,手持著恐怖巨鐮的、氣息最為深不可測的新隊長,以及他身邊那幾名,如同親衛般、寸步不離的核心骨干——他們的戰斗方式,他們的行為舉止,都顯得異常的,詭異!
他們似乎對自身的傷勢和能量的消耗,毫不在意。一名核心成員的左臂,被水晶巨像的高能射線擦過,瞬間被汽化,但他卻連眉頭都沒有皺一下,仿佛失去的,根本不是自己的手臂,而是一件無關緊要的衣服。他依舊用剩下的一只手,瘋狂地、機械地,發動著攻擊。
每一次攻擊,都充滿了同歸于盡般的、不計任何後果的瘋狂。仿佛,他們早已經拋棄了作為生物最基本的求生本能,變成了一群,被某種更加高層次的、冰冷無情的意志所操控的,只為了執行命令而存在的……傀儡。
他們追求的,似乎早已不是傳統意義上的“勝利”。
而是……最高效的、最徹底的、最純粹的……【破壞】!
但,真正讓葉絡感到遍體生寒、毛骨悚然的,還是他們身上,所散發出的、那種獨特的能量氣息。
在他的“規則視覺”之中,普通的、例如眼前這些正在被守護者軍團屠殺的“霧中幽靈”外圍成員,他們的能量核心,是由其自身的、強烈的“執念”,與從這個世界中獲得的“靈魂遺蛻”所蘊含的“規則碎片”相結合,所共同構成的。
這種能量,雖然因為持有者的不同,而可能表現得扭曲、邪惡、充滿了負面情緒。但其最根本的、最底層的邏輯,依然遵循著這個世界所固有的、最基礎的運行規則。
而那些行為詭異的,以新隊長為首的核心成員,他們的能量核心,卻……完全不同!
葉絡將自己的“規則視覺”聚焦到了極致,在那一瞬間,他仿佛看到了一幅,足以讓任何心智正常者都當場崩潰的、充滿了褻瀆與恐怖的內在圖景!
他能清晰地“看到”,在那一層,屬于圖鑒組織的、強大無比的遺蛻力量的、華麗而又冰冷的能量外殼的偽裝之下;在那看似正常的、屬于人類的靈魂輪廓的深處;在他們整個存在的最核心、最本源的地方……
赫然,纏繞著一種……一種他極其熟悉的、但又在本質上,有著天壤之別的、充滿了邪惡、污穢、與褻瀆意味的……暗紫色能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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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股能量,與他曾經在凜冬之地的“冰封神殿”之中,所親身感受到的、從封印裂隙中滲透出來的“災厄之源”,同出一源!
它們都充滿了混亂、毀滅、熵增,以及……對這個世界所有一切秩序與美好的、最根本的否定!
但,不同的是!
相比于“災厄之源”那種,如同沒有理智的野獸般、純粹的、狂暴的、只知道將一切都拖入無序狀態的混沌,這股新的、盤踞在這些核心成員靈魂之中的暗紫色能量,又夾雜著一種,更加陰冷、更加褻瀆、更加令人不寒而栗的……扭曲的【秩序感】!
如果說,“災厄之源”的最終目的,是想要將整個世界,都變成一鍋,沒有任何邏輯、沒有任何規律可言的、混亂的原始湯。
那麼,眼前這股力量,就像是,一個冷酷無情的暴君,試圖將這個世界上,所有的一切,無論是有生命的、還是無生命的,都強行地、野蠻地,拖入一個,由它所制定的、恐怖的、壓抑的、等級森嚴的、毫無生機與希望可言的……【死亡秩序】之中!
在這個“死亡秩序”里,沒有自由,沒有情感,沒有希望。所有的一切,都將成為這個暴君的奴隸,成為它那龐大而扭曲的、永恆國度里,一塊冰冷的、毫無意義的磚石!
這是一種,比純粹的混亂,更加可怕,也更加具有侵略性的力量!
因為它,有自己的……【邏輯】!
葉絡的心,猛地向下一沉,一股徹骨的、仿佛能凍結靈魂的寒意,在一瞬間,從他的脊椎骨,瘋狂地竄上了他的天靈蓋!
一個恐怖的、讓他幾乎不敢去想象的念頭,如同來自宇宙深處的、一道漆黑如墨的閃電,狠狠地,劃破了他的腦海,將他之前所有的推測和判斷,都劈得粉碎!
這些人……
他們……已經不再是單純的、追求力量的圖鑒組織成員了!
他們,是被某個更加可怕的、未知的勢力,所滲透、所腐化、所控制的……【滲透者】!
是那個,甚至連圖鑒組織這種龐然大物,都可能只是其無數棋子之一的、那個,隱藏在比深淵更加深邃的、無盡黑暗之中的……幕後黑手!
那個,信仰並侍奉著“外神”的、真正的……【敵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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