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明化塵

第400章 風雪後的星光與迫近的陰影

類別︰都市言情 作者︰毒不毒誰知道呢 本章︰第400章 風雪後的星光與迫近的陰影

    告別了雪狼部落那溫暖的篝火與喧囂的祝福,踏上這片未知旅途的,已經是第十天。

    夜,已經深了。深得純粹,深得徹底。

    凜冬之地的夜空,呈現出一種令人心神沉醉的、極致的清澈。它不像城市里那被燈光和塵埃污染得泛著灰白色的天鵝絨,而更像是一塊巨大無朋的、被神明用最細密的絲綢反復擦拭過億萬次的黑色水晶。在這塊水晶的穹頂之下,沒有一絲雲彩能夠遮擋視線,也沒有任何來自凡俗世界的光污染,那億萬顆亙古長存的星辰,便得以毫無保留地,將它們那或明亮如鑽、或暗淡如塵的清冷光輝,穿透無盡的虛空,盡數傾瀉在這片……被厚重冰雪永恆覆蓋的、死寂的白色大地上。

    星光之下,萬籟俱寂,唯有風聲永恆。

    葉絡和莫黎,並肩站在一座高聳入雲的冰川山脊之巔。這里是他們連日跋涉所能達到的、這片大陸板塊的最高點之一,仿佛是整個世界的屋脊。

    凜冽的寒風,如同永不停歇的、由純粹的寒意與動能構成的透明野獸,從他們身旁呼嘯而過。它卷起山脊上那干燥得如同沙礫般的積雪,在空中形成一道道白色的、飄忽不定的龍卷,發出“嗚嗚”的、仿佛是大地本身的、古老而又孤獨的咆哮聲。狂風吹得他們身上那由雪狼部落贈送的、用最厚實的凶獸皮毛制成的防寒斗篷,獵獵作響,如同兩面在風暴中絕不倒下的戰旗。

    站在這里,視野開闊到了極致。

    在他們的身後,是連綿起伏、無邊無際的雪白山巒與冰封平原,在清冷的星光映照下,泛著一層神秘而幽靜的藍色光澤。而在那片藍色雪原的盡頭,他們來時的方向,那片曾經給予他們庇護與友誼的、被巍峨群山所守護的“狼嗥谷”,早已消失不見,徹底隱沒在了地平線之下,只剩下模糊的、與深沉夜色融為一體的黑暗輪廓。

    而在他們的前方,視線的盡頭,則是一片……更加廣袤、更加深邃、也更加充滿了未知與危險的……冰封之海。

    那是一片真正意義上的、靜止的海洋。巨大的、如同山脈般的冰山,凝固在海面之上,形態各異,宛如一座由神明親手雕琢的、龐大到無法想象的白色迷宮。平滑的冰面在漫天星光的照耀下,閃爍著細碎的、如同鑽石塵埃般的粼粼波光,從山脊之下一路延伸,直至與黑暗的天際線融為一體。

    夜空中,那顆自從被“阿卡納之匙”喚醒後,就一直為他們指引方向的、不斷閃爍著的蔚藍色“信標之星”,此刻正高高地懸掛在冰封之海的正上方。它那獨特而堅定的光芒,仿佛一座永不熄滅的宇宙燈塔,為他們,指引著跨越這片死亡之海的唯一航向。

    “真美啊……”

    許久的沉默之後,莫黎率先開口,她的聲音很輕,卻清晰地穿透了呼嘯的風聲,帶著一種發自靈魂深處的、純粹的感嘆。

    她那雙本身就如同極北冰雪般剔透的冰藍色眼眸之中,完整地、清晰地,倒映著那整片璀璨浩瀚的星河。銀河如同一條由光芒織就的、奔流不息的壯麗瀑布,橫貫天際。在這片遠離了所有塵世喧囂、純淨到極致的、仿佛創世之初便存在的天地之間,她那顆因為經歷了太多戰斗與別離而略顯疲憊的心,也仿佛被這片星光徹底洗滌過一般,變得無比的寧靜與澄澈。

    “是啊,很美。”葉絡點了點頭,他的聲音溫和而平穩。

    他下意識地轉過頭,目光從那片壯麗的星海,落在了身邊少女那被冰冷的星光勾勒出的、完美無瑕的精致側臉上。她的睫毛上凝結了一層細細的、如同砂糖般的薄霜,在星光下閃閃發亮。看著她眼中那片純粹的星光,葉絡的心中,也涌起了一股……難以用言語去形容的、溫暖而又平靜的巨大感覺。

    這一刻,他的思緒不由自主地,回到了踏上這片凜冬之地的最初。

    那段旅程,這可以被他稱之為“凜冬之卷”的、充滿了艱險、痛苦、奇遇與成長的旅程,如同電影的蒙太奇般,一幕幕地,在他腦海中飛速閃過。

    他回想起最初,在城市的陰影中,他帶著意識瀕臨潰散、生命之火隨時都可能熄滅的莫黎,懷著最後一絲渺茫到近乎自欺欺人的希望,決然地、甚至是帶著幾分絕望的悲壯,踏上了這片傳說中的死亡之地。那時的他,心中沒有未來,沒有方向,只有一往無前的、要將她救回來的唯一執念。

    他想起了在那片茫茫雪原上,遭遇那群被古老詛咒所侵蝕的冰原狼人的圍攻。在那生死一線、退無可退的絕境之中,他為了保護身後的莫黎,毅然決然地,將那份充滿了未知與風險的“海德拉血統”樣本,注入了自己的身體。那種血脈被撕裂、理智被狂暴意志沖刷、幾乎要徹底迷失在野獸本能中的恐怖感受,至今想來,依舊讓他心有余悸。

    他想起了之後,與雪狼部落的意外相遇。想起了那個豪邁爽朗、重情重義,願意與他許下血盟的漢子巴圖;想起了那位睿智深邃、仿佛能看透一切的雪風長老。在那個溫暖的山谷里,他們第一次感受到了遠離追殺與陰謀的、淳樸的友誼與信任。也正是在那里,他第一次,听聞了關于“冰封神殿”與“極寒凝晶”的古老傳說,為他那茫然的旅途,點亮了一盞微弱卻關鍵的引路燈。

    最後,他的記憶,定格在了那座埋藏于冰川之下的、宏偉而又死寂的古老神殿之中。

    在那座神殿里,他面對了自己心中最深沉的恐懼與心魔,也迎戰了那個被“災厄”所蠱惑、擁有著壓倒性力量、強大到令人絕望的“冰柩使者”艾薩克。那是一場……真正意義上,賭上了性命、榮耀、乃至整個世界部分命運走向的殊死之戰。

    在那場慘烈的戰斗中,他們經歷了部落勇士的犧牲,見證了巴圖的守護與怒火,也感受到了艾薩克那被扭曲信念所驅動的、可悲的背叛。

    但也正是在那場戰斗中,在母親遺留的“守護糖果”那溫暖光芒的照耀下,他徹底破除了“海德拉血統”帶來的心魔,將那股狂暴的力量,與神殿的遠古意志相結合,最終升華為全新的、代表著極致秩序與淨化的“聖潔冰霜”之力。

    而莫黎,她那瀕臨破碎的遺蛻“暗影裂隙”,也在與“極寒凝晶”的共鳴之中,獲得了新生,進化為更加強大、也更加契合她自身的、融合了空間與寒冰之力的“暗影冰封”。

    他們,最終,成功地加固了神殿那搖搖欲墜的封印,暫時地,阻止了一場……足以將整個凜冬之地、乃至更廣闊世界都拖入深淵的巨大危機。

    這一路走來,他們失去了很多,也……收獲了更多。

    他們的實力,獲得了真正意義上的、脫胎換骨般的成長,不再是過去那個只能在夾縫中求生掙扎的少年少女。

    他們的心智,在一次次生與死的殘酷磨礪中,被錘煉得更加堅韌與成熟,能夠平靜地去面對過往無法想象的巨大壓力。

    他們之間的羈絆,也在那無數個並肩作戰、相依為命的日日夜夜里,變得更加的……緊密無間,密不可分。

    這,就是那凜冽風雪過後,他們所看到的……最璀璨的“星光”。是希望,是成長,是未來,是身邊這個,與自己一同凝望星空的人。

    然而,葉絡的心中,卻比任何人都更加清楚。

    在這片寧靜而璀璨的星光之下,在那看似平靜堅固的冰面之下,依舊有……更加深沉、更加粘稠、也更加恐怖的……“陰影”,正在悄然地、無聲地,迫近。

    他永遠,也忘不了。

    在冰封神殿的最深處,當他的意識與整個神殿的規則融為一體時,他所“听”到的、那來自被封印的“災厄之源”的、充滿了無盡惡毒與冰冷耐心的……蟄伏低語。

    那頭被囚禁在世界之外的、無法用言語形容其恐怖形態的遠古巨獸,只是被暫時地擊退、被重新加固的“鎖鏈”所束縛了。它的意志並未消散,它的力量依舊在積蓄。它在等待,在蟄伏,在尋找……下一次能夠掙脫牢籠的、新的機會。

    他也知道,那個如同跗骨之蛆般、龐大而又神秘的“圖鑒組織”,在經歷了“冰封議會”全軍覆沒的重大損失之後,絕不可能就此善罷甘休。他幾乎可以肯定,新的、更強大的追兵,或許此刻,就已經踏上了這片雪原,如同嗅覺最靈敏的獵犬,正在不眠不休地,循著他們留下的蛛絲馬跡,一步步地,追蹤而來。

    還有,他母親甦韻,在那份加密筆記中留下的那些……關于“世界之鎖”,關于“創世之鑰”的、宏大到令人感到窒息的研究與使命。當他看懂那一切之後,他就明白,自己所背負的,早已不僅僅是私人的仇恨。

    前方的道路,依舊充滿了……無盡的未知與數不清的凶險。眼前的平靜,只是暴風雨來臨前,短暫的、令人沉醉的寧靜。

    “在想什麼?”

    莫黎似乎敏銳地察覺到了葉絡心中那一閃而過的、如同烏雲般的沉重氣息,她轉過頭,那雙倒映著星辰的眸子,安靜地注視著他,輕聲問道。

    “沒什麼。”葉絡從那深沉的思緒中回過神來,他搖了搖頭,臉上重新露出了溫和而令人安心的微笑,仿佛剛才那瞬間的陰霾從未出現過。

    “我只是在想,無論是頭頂這片璀璨的星光,還是腳下那看不見的陰影,只要……我們還在一起,就沒什麼好怕的。”

    他說的,是“我們”。

    莫黎聞言,清冷的臉頰上,也罕見地,浮現出了一抹……如同被春日暖陽照耀的、冰雪初融般的、動人心魄的淺淺笑意。那笑容很淡,卻足以讓漫天星辰都為之失色。她沒有說話,只是默默地,向著葉絡的身邊,又靠近了一小步。

    葉絡伸出手,很自然地,握住了她那因為長時間暴露在嚴寒中而顯得有些微涼的、柔軟的手。

    那份熟悉的、細膩的觸感,仿佛一道溫暖的電流,瞬間從掌心傳來,流遍全身,瞬間便驅散了他心中最後的一絲陰霾與沉重。

    他回望了一眼身後那片……他曾經戰斗過、成長過、並留下了無數復雜回憶的廣袤陸地,然後,毅然地,轉過身,將自己那變得無比堅定的目光,投向了前方那片……在“阿卡納之匙”與漫天星辰共同指引下的、充滿了未知風暴與無盡挑戰的……冰封之海。

    凜冬的試煉與挑戰,至此,已告一段落。

    但一場……波及範圍更廣、牽扯的勢力更深、關乎著整個世界最終命運的……嶄新的風暴,已在遙遠的海平線之下,悄然醞釀,等待著他們的到來。

    葉絡深吸一口氣,那冰冷的、純淨的空氣,吸入肺中,卻仿佛被點燃,化為了一股……滾燙的、名為“信念”的烈焰。

    他握緊了莫黎的手,邁出了堅實無比的第一步,走向那通往冰封之海的、陡峭的下山之路。

    卷二,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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