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滄瀾意識在一片黑暗里晃蕩,眼前滿是金星,身體完全不受自己控制,可麒麟虛影的力量在他身體里橫沖直撞。
李滄瀾右手停在葉清歌喉前三寸的地方,指尖踫到她頸側肌膚,溫熱呼吸撲在冰涼鱗片上。那條斷了的金鏈殘端纏在他腕上,燙乎乎的,就像甩不掉的咒印。
他看不到自己的臉,卻能感覺嘴角咧開,露出不該有的笑。
麒麟虛影在他背後張開大口,獠牙上滴著血,眼窩里燃著金焰,是殘魂在操控他身體,要把劍鞘之主吞進靈竅,完成天梯鎮壓的最後儀式。
“你本來就是個容器。”護心鱗里傳出幽冥殿主殘念,聲音沒了戲謔,帶著種近乎悲憫的冷酷,“從你吞下第一口靈氣,命運就定了︰吞噬萬物,鎮壓天梯,成為新的鎖鏈。”
李滄瀾意識在靈竅深處掙扎,像被釘在祭壇上的祭品。他想喊,喊不出聲;想動,骨頭被真血重塑了。第八滴真血炸開時,奪走的不是力量,是他作為“人”的資格。
就在虛影要合嘴的瞬間,他突然想起件事。
不是大戰,不是生死,不是誓言。
是食堂最後一碗紅燒肉。
她說︰“我給你留著。”
他笑了,笑得喉嚨直抖,嘴角冒出了血沫。
“老子……不是容器。”
“老子是李滄瀾!”
一聲怒吼從胸腔炸開,這不是音波,是意志的爆發。他猛地咬破舌尖,精血噴在眉心混沌靈竅上,硬生生把暴走的真血從咽喉抽回右臂!
骨骼 作響,整條右臂膨脹、扭曲、重新組合。暗金鱗片從肩頭往下蔓延,蓋住整條手臂,指尖變成利爪,臂膀粗得像殿柱,表面浮現古老的吞噬符文,一圈圈轉著。
麒麟臂,覺醒!
領域自動展開,十丈之內,殘留的因果亂流、飄散的願力,甚至空間的裂痕都被吸進臂上符文,變成能量流動。李滄瀾單膝跪地,右臂撐地,地面一下就塌了,裂縫像蛛網一樣往四周擴散。
“想操控我?”他抬頭,眼里金光沒退,但已經清醒,“先問問我這條胳膊答不答應!”
他一拳砸向虛空。
轟——!
空間像琉璃鏡子一樣碎了,一道漆黑裂縫橫在天際,深不見底。裂縫里,出現好多李滄瀾失敗的畫面,有的跪在血珠王座前,有的斬斷和葉清歌的因果,有的被天梯吞了變成石像。
“這些……都是我?”李滄瀾盯著裂縫,聲音很低。
“不。”他突然笑了,“這些是你們以為我會變成的樣子。”
反噬之主的黑霧從護心鱗冒出來,纏上麒麟臂,想奪回控制權。李滄瀾悶哼一聲,肋骨像被鋸齒割一樣疼,靈竅污染度一下升到七成,耳邊全是被吞噬者的慘叫︰
“還我法寶!”
“你還我命!”
“你不得好死!”
他沒管,反而把葉清歌留下的金鏈殘片狠狠扎進右肩!
“嗤——!”
銀光炸開,清心之力像針一樣刺進黑霧,暫時把黑霧逼退。李滄瀾喘著粗氣,冷汗和血水從額角往下流。
“你們吵啥?”他冷笑,“我吞了你們,也替你們還了債。你們的怨,我受了;你們的願,我扛了。現在還吵?”
他抬起麒麟臂,對著空間裂縫,猛地揮下去!
“既然你們都想看我失敗——”
“那我就把你們的失敗,吞了!”
轟隆——!
三千道失敗記憶像洪水一樣灌進混沌靈竅。污染度一下超過八十,經脈像被毒蟻咬,五髒六腑都在抖。李滄瀾跪在地上,渾身抽搐,嘴角、鼻孔、耳道都滲出血來。
可他沒松手。
“吞了雷劫,我成了雷麒麟。”
“吞了劍意,我成了劍麒麟。”
“吞了願力,我成了……人。”
他抬頭,眼里金光慢慢消失,換成溫潤的玉色。
“這一次,我吞的是‘失敗’。”
“所以——”
“我該成為‘承載者’。”
話音剛落,麒麟臂金光收斂,暗金鱗片變成溫潤的白金色,臂上出現一個古篆——“承”。
吞噬領域變了,不再吞噬萬物,而是承接執念。那些涌進靈竅的失敗記憶沒被煉化,被“承”字篆文穩穩托住。
空間裂縫開始合上,最後畫面定在星海之巔︰一個拿著劍鞘的李滄瀾站在九重天域上,身後是崩塌的天梯殘影,他正用麒麟臂重新搭建階梯。
李滄瀾慢慢收回手臂,掌心突然一陣刺痛。
他低頭一看,掌心多了條小裂縫,正滴下一滴血。血滴到地上,變成半片幽冥殿令牌,表面符文很暗,但和他喉嚨深處那半塊有共鳴。
“原來……”他小聲說,“你早就想好了。”
護心鱗輕輕震動,幽冥殿主殘念沒再出聲。
葉清歌站在三步外,劍鞘橫在胸前,銀光很弱,但沒熄滅。她看著李滄瀾,眼神沒了冰冷,有點說不出的痛楚。
“你變了。”她說。
李滄瀾低頭看自己的麒麟臂,玉色鱗片在月光下閃著柔和光,像不再嗜血的神器。
“沒變。”他咧嘴一笑,嘴角還有血,“還是愛吃的舌頭,還是欠揍的脾氣。只不過——”
他抬起麒麟臂,輕輕一握。
空間無聲裂開,出現一道細縫,像命運被撕開一角。
“以前是吞天,現在是扛天。”
葉清歌沉默一會兒,突然抬手,把劍鞘輕輕放在麒麟臂上。
銀光和玉光交匯,沒響聲,沒震動,只有細微共鳴,像心跳。
“那你扛得住嗎?”她問。
李滄瀾沒回答。
他抬手抹了把臉上的血,隨手甩在劍鞘上。
血跡在銀光里散開,像朵盛開的花。
他咧嘴一笑,露出帶血的牙。
“扛不住也得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