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鈞一發！眼看就要交代在那兒了，是我二師父突然從天而降，硬生生把我從狼嘴里撈了出來！”
林北的聲音帶著劫後余生的激動，他拿起水囊，狠狠灌了一大口，清涼的水順著嘴角淌下，浸濕了前襟。
林北伸手抹了把嘴，環視著圍攏過來的眾人，臉上擠出一個混雜著疲憊和慶幸的無辜表情︰“後來的事你們都知道了，他引開了狼群，我才撿了條命跑回來！”
王水等人直勾勾地盯著林北，一時竟忘了言語。
營地里只剩下篝火燃燒的 啪聲和遠處山林模糊的風聲。
過了好半晌，王水才猛地回過神來，長長地、深深地吐出一口濁氣，仿佛要把胸中的後怕和沉重都呼出去，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唉……萬幸，萬幸！人沒事就好，這比什麼都強！”
王水上前一步，重重拍了拍林北的肩膀，力道大得讓少年微微趔趄了一下，“得虧你那二師父來得及時！不然……不然我這顆心，還有這張老臉，可真不知道該怎麼去面對你另外兩位師父了！”
“哈哈！王頭兒說的是！”李松咧開嘴，笑聲洪亮，試圖驅散空氣中殘留的緊張，“甭管過程多凶險，結果是好的！大伙兒都囫圇個兒在這兒，這就是天大的福氣！”
“對對對！”王樂也連忙點頭附和，搓著手，臉上堆滿了慶幸的笑容。
王水用力揉了揉發脹的太陽穴，強打起精神，目光掃過一張張疲憊不堪的臉︰“行了，天邊都泛魚肚白了，折騰了一宿，骨頭都散架了。都抓緊時間眯瞪一會兒！”他指著幾個年長些的同伴，“咱們幾個辛苦點，輪換著值守警戒，讓小的們多歇歇。”
簡單的安排落定，營地終于徹底安靜下來，只剩下此起彼伏、震天響的呼嚕聲。眾人東倒西歪，如同被抽掉了骨頭，沉沉睡去。
不知過了多久，一陣尖銳的、仿佛骨頭縫里滲出來的酸痛將林北從昏沉中刺醒。
林北艱難地睜開眼，晨曦的微光已經驅散了濃重的夜色。營地中央，眾人睡得橫七豎八，鼾聲依舊連成一片。
他試著動了動，全身的骨頭肌肉像是被重錘砸過又拆開重組過，每一寸都叫囂著劇烈的酸痛。
林北咬著牙，強忍著不適，一點點支撐著身體坐起來，再扶著旁邊的樹干，顫巍巍地站直。僅僅是站立這個簡單的動作，就讓他額頭滲出了細密的冷汗。
“醒了？不再多睡會兒？”一個溫和的聲音從旁邊傳來。
林北扭頭，看到李青正靠在一棵大樹下，眼楮半眯著，臉上也帶著倦色，但目光依舊銳利地掃視著營地外圍。
“睡不著了，”林北扯出一個苦笑，聲音有些嘶啞，“渾身疼得厲害，起來活動活動筋骨，興許能好受點。”
“哈哈！”李青低聲笑了起來，帶著幾分過來人的了然，“昨天瞧你跌跌撞撞沖回營地那副模樣，渾身血污泥濘，活像個土里刨出來的小鬼，就知道你小子這‘英雄’當得可不輕松。滋味如何？不好受吧？”
“嘿嘿……”林北有些不好意思地撓了撓後腦勺，“李哥，要不你歇會兒？這兒我幫你盯著？”
“得了！”李青擺擺手，笑容爽朗，“你小子顧好自己吧，這點精神頭你李哥我還有。老實待著活動你的筋骨去，警戒的事甭操心。”
林北見狀也不再堅持，從行囊里取出水囊，倒出些清水胡亂擦了把臉，冰冷的水刺激著皮膚，讓他精神稍振。
他這才有心思仔細打量昨夜狼襲後的營地——一片狼藉。
篝火余燼旁散落著打翻的鍋碗、撕裂的包裹、踩爛的干糧，地面更是觸目驚心，暗褐色的血跡斑斑點點，混合著凌亂的野獸爪印和脫落的粗硬狼毛，在清晨微涼的空氣中散發出一股淡淡的、令人作嘔的腥臊氣味。
“唉……”林北無聲地嘆了口氣，彎下酸痛的腰，默默開始收拾散落的物品。
他動作不快，甚至有些僵硬，每一次彎腰都牽扯著疼痛的肌肉，但這機械性的勞動反而讓他感覺身體在一點點復甦。他將傾倒的鍋扶正，撿起散落的柴火，歸攏踩扁的干糧袋……
李青眯著眼，目光追隨著下方那個在廢墟中忙碌的瘦小身影。
少年臉上還帶著稚氣，動作也因疼痛而顯得笨拙，但那眼神里的平靜和手上的堅持，卻透著一股遠超年齡的韌勁。
李青暗自點頭︰遇險不慌，出手果決，事後勤勉，條理清晰……這小子，將來絕非池中之物啊！
仿佛被林北的行動所感染，營地里的其他人也陸陸續續醒來。
沒有人說話，只是沉默地加入清理的隊伍。王水默默扶起傾倒的帳篷支架，李松和周猛合力將被狼爪撕破的篷布卷起，王樂則拿著樹枝仔細掃去地上的狼毛和干涸的血跡……一種劫後余生的默契在無聲的勞作中流淌。
很快，這片狼藉的宿營地便被重新規整出來，雖然破敗的痕跡仍在，但至少恢復了基本的秩序和整潔。
“呼——！”林北終于直起身，長長地、徹底地吐出一口積郁在胸口的濁氣，仿佛連帶著昨夜的恐懼也一並呼出。
他抬手用袖子擦了擦額角的汗珠和清晨的露水，看著眼前煥然一新的營地，一股疲憊卻踏實的成就感油然而生。
“好了！大伙兒都收拾得差不多了吧？趕緊過來，墊墊肚子！”王水的聲音適時響起，他正蹲在重新燃起的篝火旁，攪動著鍋里重新加熱的簡單粥食。
食物的香氣裊裊飄散，勾動著所有人的轆轆饑腸。
林北下意識地摸了摸肚子，剛才全神貫注于收拾，饑餓感被暫時壓了下去，此刻被這香氣一勾，肚子立刻不爭氣地“咕嚕嚕”大聲抗議起來。
“快，都來吃點！從昨天下午到現在水米未進，鐵打的漢子也扛不住，別餓出個好歹來！”周猛一邊分發著烤熱的干糧，一邊粗聲招呼著，試圖用輕松的語氣驅散最後一絲陰霾。
眾人圍攏到篝火旁，接過食物，默默地咀嚼著。
短暫的沉默後，王樂咽下嘴里粗糙的大餅，終于忍不住開口，聲音帶著一絲遲疑︰“水哥，那咱們……接下來怎麼辦？還往里走嗎？”
這個問題像一塊石頭投入平靜的水面，瞬間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大家不約而同地停下咀嚼，視線齊刷刷地投向王水，等待著他的決斷。
王水放下手中咬了一半的干糧，臉上的表情變得凝重而惆悵。
他環顧著四周剛剛清理干淨卻依舊透著破敗的營地，又望向遠處幽深莫測、仿佛潛藏著無數危險的莽莽山林，緩緩搖了搖頭︰“不走了。咱們就在這兒，等大部隊返程匯合。”
王水頓了頓，聲音低沉而堅定︰“這次進山，我是領頭的，得為你們負責。昨夜的凶險，大家都親身經歷了，比我預想的還要厲害得多。
要不是林北引開狼群，要不是他二師父神兵天降……”王水的目光落在林北身上，充滿了後怕和感激，“……咱們這些人，恐怕一個都回不去了！這教訓，夠深刻了。”
他指了指營地四周殘留的狼群氣味和痕跡︰“眼下這地方，雖然亂糟糟的，但殘留的狼群氣息反而是最好的護身符，一般的猛獸不敢輕易靠近。
咱們就依托這個現成的‘屏障’，安心休整，等大部隊辦完事折返，到時候再一起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