媧皇宮外,白虹貫空,月華如水。
清冷的玉階反射著孤寂的光,直至一道急促的虹芒破開混沌,撕裂了靜謐的氛圍。
伏羲的身影在宮門前顯現。
帝俊當初讓他在妖族中挑選出那些有潛力、有資質的年輕後輩的時候,他就已經猜到了帝俊的用意。
而他今天來到媧皇宮,也是想為這件事情加點保險。
“兄長,請進吧。”宮門無聲無息開啟,一個溫和平靜的聲音傳來,正是女媧娘娘。
金鳳從宮內走了出來,將伏羲迎了進去。
步入媧皇宮,道場內的清淨道韻讓伏羲心靈一清,元神得到了撫慰,他內心的沉重也被驅散大半。
女媧讓他坐下,又讓金鳳端來了靈茶和靈果,兩人對坐品茗。
過了一陣,女媧笑著問道︰“兄長感覺如何,心中的郁結有沒有緩解。”
伏羲聞言也牽了牽嘴角︰“好多了,還要多謝妹妹。”
方才伏羲來時,滿臉的愁緒,心緒也不安寧,狀態很差,女媧雖然知道他的壞心情來自哪里,卻也沒辦法幫他解決,只能是通過道場內的道韻幫他平復心境。
每臨大事有靜氣,關鍵時候,負面情緒是很影響做事的。
伏羲的情緒穩定了,他也就不再耽擱,開始說起形勢和來意︰“妹妹,巫妖最終一戰,已迫在眉睫,避無可避了。”
女媧清冷的回答道︰“天意如此,大勢所趨,強求不得。
兄長此番前來,可是有什麼事情要托付于我?”
伏羲點頭︰“
是有事情希望你能幫忙。
此戰凶險難測,無論結果如何,我妖族恐難全身而退。
巫族有後土立輪回,玄冥亦已證聖位,于幽冥自成一方勢力,可以作為巫族的退路,讓他們沒有後顧之憂。
反觀我妖族,若是事有不諧,恐怕天界也無法保全,到時候族人恐無安身之地。”
他看著女媧,溫聲道︰“
妹妹,這場戰爭你們這些聖人們應該不會再插手戰局吧?”
之前的戰爭中,就有過聖人出手干預的例子,那次三清下場,想要彰顯聖人威嚴,差點被巫族暴揍,最後還是鴻鈞出手,止戰百萬年,不過那時候雙方實力差距很大,妖族不是巫族對手。
那幫聖人們為了平衡巫妖兩族的實力,是費盡心思,他們希望看到的局面是巫妖兩敗俱傷,雙雙終結統治,讓出位置。
這次有他們暗中操弄,巫妖實力相當,相信只要沒有外部力量的干預,兩族真的能兩敗俱傷。
雖然伏羲推演的結果是如此,但是他還是想找女媧再確認一下,免得出現意外。
“兄長說的不錯,這一次,我們不會插手,也不會允許其他人插手,你不必擔心後土和玄冥會下場幫助巫族,這一場戰爭,天道聖人和地道聖人們都看著呢!
天地大勢不可違,要不然當初靈葫也不會被囚。”
伏羲听到前面的話放心了,听到後面又是一驚,沒想到靈葫之事是天道和地道共同定下的。
想想也是,姜雲的眾生道本身就是偏向于天地生靈,希望為眾生靈開闢一條通天大道,人人皆有成道之機。
然而天地有私,命數有定,怎麼會允許人人皆可成道,哪怕是一絲機緣都不行。
如果人人命數皆難定,那天地將要如何運轉,無規矩不成方圓呀!
唉!
伏羲在心中嘆了一聲。
接著他懇求女媧道︰“
我此來有一事想要拜托你,希望你能幫忙。
不是什麼難事,只是做個保障。”
女媧說道︰“兄長先說說。”
“先前陛下曾讓我在族中挑選了不少有潛力、有資質的年輕後輩,做了些安排。
若此戰妖族敗落,妖庭傾覆,陛下與我.....以及諸多妖族英杰隕落,那些挑選出的後輩們就是妖族復興的火種了。
到時候,會有人帶他們去往安全的地方安心修行,靜待時機,我希望妹妹能照看一下此事,讓事情順利進行下去。”
女媧沉默片刻,眼簾微垂,似乎在推演天機。
宮內的道韻微微流轉,過了好一會兒,她才緩緩開口問道︰“你說的是羲和與常曦月宮之中的那些後輩們?”
女媧淡淡問道。
“是!”伏羲重重一點頭,“妖皇陛下前番以莫大法力,溝通月華玄樞,開闢混沌路徑,已將十金烏僅存的陸壓、十二玉兔,連同諸多血脈不凡的妖族後輩與神功寶典,送至混沌深處。
此事極為隱秘,但妹妹你有聖人權柄,若用心尋覓,或有線索。
望妹妹能在未來歲月,暗中護佑一二,給他們一線生機,莫使我妖族傳承徹底斷絕于洪荒。
此乃兄長,最大的心願了!”
伏羲說到最後,深深一拜。
女媧看著伏羲真摯的眼神,終是輕輕頷首︰“我會關注他們的,兄長放心,天道之下,妖族血脈不會斷絕。”
“大善!”伏羲似乎卸下一絲重負。
“如此,伏羲再無遺憾。此去……唯願能替妖族爭得一絲契機,報答妖皇知遇之恩。
妹妹保重!”
他不再多言,轉身大步離去,身影消失在宮門外。
女媧沒有挽留,她清楚伏羲的想法,之前她已經隱晦的勸過對方很多次,都沒有結果。
女媧目送伏羲離去,良久,一聲若有似無的嘆息在空曠的媧皇宮內幽幽回蕩。
洪荒大地,不周山僅剩的半截殘垣前。
這里是祖巫帝江選定的誓師之地。
蒼茫的天穹下,十二桿巨大的都天神煞旗獵獵作響,散發著濃重的煞氣,攪動無邊風雲。
巫族大軍匯聚如海,煞氣沖霄,匯聚成凶戾的暗紅煞雲,翻滾激蕩,撼動蒼穹。
帝江、強良、句芒、天吳、奢比尸、燭九陰、蓐收、翕茲八大祖巫立于高台,他們身後站著四位散發著渾厚氣血之力、戰意高昂的身影︰相柳、九鳳、刑天、蚩尤!
四人是巫族精心挑選、受盤古血池洗禮、將替代共工、祝融等四位催動都天神煞大陣的人選!
帝江立于山巒般高聳的石台之上,祖巫真身並未完全顯化,但巍峨的氣勢已壓得群山俯首。
他雙目如兩輪燃燒的血月,掃過下方沉默如鐵的部族洪流,聲音炸裂蒼穹。
“巫族的兒郎們!
今日,是我們與妖族清算滔天血債之時!
你們可曾記得,當初正是他們這群濕生卵化的禽獸們,想要同我等爭奪父神開闢的大地,妄圖掌控天地權柄;
你們可曾記得,當初那妖族妖庭高高在上,視蒼生為螻蟻,他們為一己之私,屠戮億萬人族,只為煉就屠巫利器;
你們可曾記得,帝俊之子,十只孽畜金烏,驕狂自大,私離湯谷,十日凌空,赤地百萬里,燒毀了多少我巫族的部落,燒死多少洪荒生靈!
大巫夸父,為驅逐烈日,力竭而亡,大巫大羿,挽弓射日,為救天地生靈,殺其九子,天理昭昭,然帝俊那老匹夫,護短無度,竟以大欺小,滅殺我族英雄大羿!
再看看我身後這斷裂的山脈,這撕裂的洪荒大地,還是妖族施展詭計挑撥我族共工于祝融二位祖巫生死相搏,終致天柱崩折,使得天傾西北,地陷東南!
這一樁樁,一件件,皆是滔天罪惡,罄竹難書!
妖族不滅,天地難安,洪荒不寧!
此仇,傾盡九天之水難洗!此恨,踏碎三十三重天難消!
今日,以父神之名,聚我巫族戰血。
吾以祖巫帝江之名宣告︰登天,伐妖!”
說道最後,帝江猛地指向三十三重天方向,那目光仿佛能洞穿一切屏障,燒穿層層宮闕。
“登天!伐妖!血債血償!”台上七位祖巫以及九鳳、刑天、相柳、蚩尤四位頂替尖大巫怒吼,聲如洪雷直沖雲霄。
“血債血償!血債血償!”億萬巫族狂吼回應,殺氣沖霄漢,匯成足以撼動星辰的血色狂潮,向著高高在上的三十三重天涌去。
與此同時,三十三重天,妖庭南天門外的廣場上。
帝俊身著日月星辰帝袍,頭戴天帝冠冕,威嚴無匹,立于九重丹墀之上,身後的扶桑神樹虛影映照出煌煌光華,羲皇伏羲等重臣侍立身後。
下方,周天星神持星辰幡列陣,三百六十五位大周天妖神、一萬四千八百位小周天妖帥及其麾下億萬妖兵,整裝列隊,妖氣森嚴,與巫族沖霄煞氣針鋒相對。
帝俊的聲音帶著奇異的穿透力,清晰地傳入每一個妖族耳中。
“妖族的將士們!
遙想當年,我們的先輩,也是在洪荒大地上安然自在生存的!
然而巫族出世後,視我等飛禽走獸、草木精怪為何物?
是食物,是他們口中之糧!
巫族所過之處,妖族先民闢易,草木凋零!
多少同族未開靈智,便淪為他們飽腹之資;多少初啟靈慧的妖類,被他們獵殺、奴役!
巫族貪婪殘暴,佔據天地中央不周山脈,以盤古遺族自居,視洪荒大地為己有,視我等為可隨意取用的血食!
那時,洪荒大地雖大,可有我妖族安穩棲息之所?”
帝俊的聲音充滿了沉重的歷史感,台下妖族憶起太古之痛,無不攥緊武器,眼中怒火燃燒。
“天無絕妖之路!”帝俊聲音陡然高亢,帶著一絲振奮,“
我與汝等先輩,披荊斬棘,篳路藍縷!
最終于不周山頂,發現了這片立于洪荒大地之上的三十三重天界!
我們舍棄了地上的家園,舉族遷徙,付出了無數犧牲,才在這九天之上,建立了屬于我們妖族的家園——妖庭!
本以為,我們離開了大地,來到了這天空,便能擺脫如蛆附骨的巫族糾纏,安享和平。
然而巫族何曾放過我們?
他們覬覦天庭富庶,貪婪我妖族血肉!
從三族大戰結束至今,他們一次次挑起戰端,侵擾我天界邊疆!
多少好兒郎,血灑星斗?
多少妖神英靈,永絕星河?”
他眼中的悲痛再也無法掩飾︰“
前番九位金烏太子無聲無息出現在洪荒下界,隕落于巫族大羿之手,本帝心如刀絞!
我兒受人引誘,造成十日橫空之禍,雖有過錯,卻非罪魁禍首,然巫族大巫大羿,竟連屠我九子!
此挑動兩族爭斗之舉,挖心刺骨之痛,必要血來償還,我妖族尊嚴不可侵犯!
帝江口口聲聲指責我殺大羿,焉知喪子之痛豈是爾等只懂血食之輩能體會?
何況那共工與祝融,皆乃巫族祖巫,竟是控制不住自身暴虐情緒,于不周山下大打出手,撞斷了洪荒天柱!
引得天傾地陷,天河倒灌洪荒大地!
我天庭根基因此動搖,無數天宮傾塌,無數妖族子弟死于非命,無數妖子妖民在那滔天洪災中哀嚎湮滅!
這諸多血債,皆可證明一件事——巫族,乃洪荒大地一切血腥掠奪之根源!乃制造無邊苦難災劫之禍首!
不滅巫族,妖族永無寧日!
洪荒永無寧日!”
說道此處,帝俊高聲吼道︰
“今日,吾以妖皇帝俊之名,號令諸天萬界億萬妖族,舉屠巫之旗,布周天星斗陣!
踏碎巫族盤古殿!
蕩平洪荒巫禍源!”
以巫血,祭奠我妖族無數英魂,屠盡巫族!”
“屠——巫——!”帝俊的怒吼點燃了台上台下妖族的怒火。
“屠巫!屠巫!屠巫!”
“為陛下雪恥!”
“為金烏太子報仇!”
“為死去的妖族同胞雪恨!”
周天星神的怒吼伴隨著星幡搖動,引動無盡星辰之力垂落。
整個天庭被狂熱的、決絕的復仇戰意所籠罩。
誓師過後,雙方排兵布陣,妖族與巫族大軍全都匯聚到四大天門附近。
妖族的周天星斗大陣也已經部署完畢,三百六十五位大周天妖神、一萬四千八百位小周天妖帥以及諸多小星君們,手持星辰幡,坐鎮在對應的星辰之上,等待開戰時機。
天界的四大天門,兩族兵鋒對峙的肅殺之氣已然化為實質,充塞于三十三重天與外層洪荒大地的交界處。
四座溝通天地的巨大天門——南天門、北天門、東天門、西天門,此時成了兩股洪荒終極勢力決戰的戰場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