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葫端坐雲台,周身溫潤的翠綠生機之氣流轉不息,與蓬玄洞天蘊含的磅礡靈機相互交融。
他正潛心體悟本尊于混沌深處傳來的那絲若有若無的本源聯系,感受著那株先天雲竹本體在混沌精粹滋養下,正朝著更高層次的蛻變穩步邁進。
倏忽間,一股極其隱晦的波動掠過靈葫道人的感知。
他並非天道聖人,不依鴻蒙紫氣,但其元神烙印源自姜雲本尊,更融合了葫蘆藤的堅韌靈性,對天地間“氣”的流轉異常敏感。
方才,整個洪荒天地間,那原本因混沌胎膜計劃如火如荼進行而稍顯平復的劫煞之氣,毫無征兆地開始沉澱、凝聚,仿佛無形的熔爐下被悄然添了一把薪柴,其濃度攀升的速度雖不迅猛,卻帶著一股不容忽視的凝練與惡意。
“嗯?”靈葫道人眉頭微蹙,緩緩睜眼。
他抬手掐指,指尖道韻流淌,衍道盤的虛影在身前若隱若現,默默推演起剛才察覺到的狀況。
然而,任憑他如何推演,那天機就如同蒙上了一層厚重至極的混沌迷霧,模糊不清,難辨因果。
只能隱約感知到劫氣的匯聚點,似與那高懸天穹的太陽星核心及大地奔走的濁煞氣血隱隱相連。
“天機蒙蔽,因果不顯,這等情形......”靈葫道人低聲自語,心中了然,“非混元大羅或身合天道的聖人之輩,斷無此能。”
這一世,西方二聖有姜雲的幫助,成功復興西方世界,宏願達成,復興之基穩固,行事風格已不復前時那般急切。
女媧娘娘更是清靜無為,媧皇宮高懸世外。如此看來…此事必是三清所為!”
因為姜雲的插手,洪荒未來的走勢發生了改變,現在看來,三清是想要強行將軌跡扳回正軌。
靈葫道人心意一動,兩道神念信息,瞬間穿透空間,分別投向那三十三重天與九幽冥界輪回深處的後土殿。
他知道本尊如今正處于融合蛻變的關鍵時刻,心神盡系于混沌靈根之升華,若非天地傾覆般的大動靜,恐難輕易分心回應此訊,所以事有不諧還是先讓他們自己處理。
凌霄寶殿內,帝俊正在與伏羲、鯤鵬審閱著各方匯集而來的混沌胎膜法陣建設進度玉簡,天庭核心力量也井然有序地調度著各方所需物資。
計劃進展之順利遠超預期,帝俊心頭那因天道壁壘而生的陰霾也稍稍驅散。
突然,他心頭警兆頓生!
一道神念信息,穿過天庭層層禁制,直接落在他的面前,看氣息是來自靈竹山的那位靈葫道人!
“劫氣凝聚,天機蒙蔽,疑有聖人布局,攪動巫妖風雲。
望妖皇陛下謹慎應對,早做準備。
此劫氣與太陽星及巫族血脈關聯甚密,務必留心。”
帝俊臉上瞬間變得無比難看。
靈葫道人是姜雲化身,其身份與立場,斷不會無的放矢。
一股寒意涌上心頭。
“陛下?”伏羲最先察覺帝俊氣息的劇變,沉聲問道。
鯤鵬也立刻停止了稟報,眼神也變得鋒利起來。
帝俊沒有回答,而是揮手展開河圖洛書!
這兩件伴生至寶化作璀璨星圖懸于殿上,周天星辰為之呼應,無數卦象符文如流星般在帝俊指尖飛速流轉,磅礡的元神之力瘋狂注入其中,意圖推演天機。
“嗡…嗡…”河圖洛書光芒大盛,星軌縱橫交錯,形成一幅浩瀚繁雜的星圖卦象。
然而,僅僅過了數息,那璀璨的星圖猛地一陣劇烈震顫,仿佛撞上了一堵無形的混沌壁壘,所有運轉的軌跡都開始變得紊亂、遲滯、扭曲!
任憑帝俊如何催動神力,卦象始終無法明晰,最終只留下一片晦暗駁雜、難以解讀的光影。
這般結果,正好印證了靈葫所言非虛。
“天機蒙蔽,好一個聖人手段!”帝俊聲音低沉,帶著一股怒意。
“方才乃是靈葫道友給我預警,言道有劫氣自太陽星出,讓我務必小心。”
“太陽星?莫非是湯谷會出事!”伏羲眼神一凜,道出猜測。
“哼,想來應是如此了。”
帝俊並未多言,畢竟聖人可是能夠感應到別人對他的談論的。
為今之計,只有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小心應對。
“即刻起,天庭進入戒備狀態!
伏羲,你親持我信物,秘密前往湯谷,駐守于扶桑神樹之外!
務必保證十位太子不能離開湯谷半步!
妖師,傳令計蒙、英招,暗中加強對太陽星周邊虛空巡查,有任何可疑能量波動,即刻示警!”
“臣遵旨!”伏羲與鯤鵬齊聲應諾,身影迅速消失在殿內。
殿內恢復寂靜,唯剩帝俊一人獨立。
他望著那晦暗未明的河圖洛書投影,拳頭緩緩握緊,眼中有一絲不易察覺的憂思。
不知那位坐鎮輪回的地道聖人,對待此事又是何種態度?三清難道對此毫不顧忌嗎?
幽冥地府深處,後土殿。
一道來自靈竹山、帶著警示意味的神念輕輕落在殿內,如同投入深邃古潭的一顆石子。
後土娘娘緩緩睜開雙眸,她的眼眸深邃如淵,映照著無盡靈魂的哀嚎與超脫,平靜無波。
靈葫道人的傳訊內容,她早已了然于心。
作為地道化身,執掌輪回核心,這洪荒天地間劫運的升騰、氣機的流轉變遷,在她眼中幾如掌中觀紋。
帝俊的憂懼、三清的算計、巫妖兩族的命運交纏…這一切都清晰地倒映在她這雙洞悉塵世的目光中。
“後土妹妹,靈竹山靈葫道友傳訊示警,言劫氣凝聚,聖人插手,或激化巫妖之爭。”
一旁的玄冥祖巫看過神念中的消息後,面帶憂色的開口道。
後土微微頷首,聲音清冷平和,不帶一絲波瀾︰“我已知曉。”
“娘娘,三清如此肆無忌憚,竟敢針對我族出手,我等是否要嚴加防備?
可要傳訊給祖巫大人們,做好大戰準備?”下首的刑天聞言問道,神色有些不忿。
後土平靜道︰“
爾等不必如此憂心和急躁,天地運轉自有其秩序,非一家一族可以造成影響,聖人也不過是天地運轉的一部分。
巫族立于大地,九幽輪回已成吾族之基,只要輪回尚存,大地不滅,巫族血脈自有歸處。”
如今巫族已經綁定了地道輪回,在後土看來,任憑局勢發展,巫妖大戰又如何,巫族可不會落幕。
“兄長們自有主張,我巫族行事,何須事事懼他聖人謀算?該來的,終會來。”她的話語平淡,卻透著一股強大的自信。
說到這里,後土的目光穿透了幽冥阻隔,看向了那些被輪回法則光芒護佑著的,在輪回本源深處若隱若現的十二道堅韌不屈的真靈烙印之上。
那是她傾注偉力,從十二位祖巫血脈本源與祖巫殿傳承之火中烙印下的祖巫生命印記。
這十二道生命印記才是她說出剛才那番話語的真正的底氣所在,對于後土而言,洪荒棋局縱使波譎雲詭,只要輪回根基穩固,祖巫們的生命印記不滅,巫族的元氣就不會真正斷絕。
即使祖巫隕落又如何,她也可通過這些生命烙印將他們復活,到時或許還能讓他們擺脫本來的命數,得到些別的好處........
“爾等只需恪盡職守,穩固輪回,確保幽冥秩序井然。
外界之事,自有天數運轉。”她不再多言,重新闔上雙眸。
後土身上的大地法則氣息朝四周散去,頃刻間將殿內所有的不安與疑惑,都無聲地包容、消弭掉,有些事情也不必同他們解釋的太多,免得出現變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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湯谷,扶桑神樹下。
空氣灼熱得扭曲,空氣中彌漫著濃郁的太陽精氣所化的金色神霧。
年輕的金烏們對于外界的好奇確實越發。
“啊啊啊,天天在這湯谷里修煉,真是憋悶死了,什麼時候可以去洪荒大地上耍一耍啊!”一只尾羽特別華麗的年輕金烏猛地振翅,他正是脾氣最為火爆的金烏二太子。
最小的金烏太子委屈地撲打著翅膀,帶起點點火星︰“就是啊大哥,整日就是練控火,練收斂,練來練去還是這方寸之地!我可想出去,我想去看看傳說中的混沌廢墟,看看那些沒見過的奇景!”
他飛到老大身邊,金色的喙輕輕啄著老大堅實的羽翼邊緣。
就在此時,一道奇異的陣紋穿透湯谷的禁制,落入其中,其中的怨煞之氣與戾氣悄然散出,隨太陽真火一道被十只金烏吞吐進身體中。
玉虛宮中,清氣繚繞,三清聖人周身道韻流轉,慶雲相連。
“此煞念之引已然種下,只需等待時機,稍加撩撥那十只金烏心中的躁火與不滿,使之失于約束……”
老子微微頷首,目光穿過重重空間落在湯谷之上,聲音平淡無波︰“金烏本性至陽至烈,縱無外力,長困一隅,戾氣亦將積蓄。
此煞念之引如星火,只待燎原之勢起。”
通天教主看著眼前光幕中,湯谷內那十團開始躁動不安的金色光焰,眉頭微不可察地輕蹙了一下,隨即默然。
他對兩位兄長的算計之道雖不完全認同,卻也知曉這是為了加速量劫進程,推動人道大興,只得保持沉默。
然而,陣紋甫一祭出,融入彌漫洪荒的無形量劫煞氣中不久,元始天尊慶雲金燈中的光芒驟然一陣明滅閃爍。
他猛地睜開雙眼,瞳孔微縮,掐指一算,臉色瞬間變得極為難看︰“咦,這…妖族竟如此警覺?”
幾乎在元始動手引動劫氣沒多久,玉清仙光映照出的天界景象陡然一變。
天界的妖族開始戒備起來,伏羲更是帶著幾位妖聖前往太陽星,似乎是察覺到了他們的動作。
“怎麼回事,帝俊如何會有察覺?”元始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驚怒與錯愕。
他掐指動念,周天易數起,不消多時便得知了緣由。
“姜雲!”元始天尊心中騰起一股無名怒火,憤然拂袖,“又是這個攪局者!
身已遁入混沌,還要留下一根不安分的藤蔓,阻撓天道大勢。”
他感到自己的聖威被嚴重挑釁,精心謀劃剛起步就受阻,心中憋悶。
通天教主看著元始的反應,心中嘆息,默然不語。
他一方面對元始的憤怒有所理解,另一方面卻也暗自驚訝于那靈葫道人的感知竟如此敏銳,不沾鴻蒙紫氣也能對天地天機與氣運擾動如此敏感。
計劃已然暴露,元始天尊當機立斷,冷哼一聲,指訣瞬間變幻。
虛空中仿佛有無形的絲線被強行扯斷、抹平,那道由他親手打入湯谷的陣紋,被無形之手瞬間抹去,沒有留下半分痕跡。
同時,關于此節的一切因果牽連,也被他以聖人之力強行擾亂、遮蔽。
“哼,他們發現了苗頭又如何?
痕跡已除,他們也找不出任何端倪。只是有此一遭,帝俊必會嚴加看管那十只金烏,再想找到合適契機出手撩動其戾氣,恐難上加難了。”
他感到一陣棘手,計劃被打亂,後續行動變得極為困難。
靈竹山,蓬玄洞天。
靈葫心念稍動,發現劫煞之氣突然停滯並消退,便知必是三清見事機敗露,果斷收回了暗手。
“收手了麼……”靈葫道人低聲自語,眼中清光流轉,“也好。只是,看樣子,對方怕是不會如此輕易收手啊。”
他並不樂觀,此次雖暫時化解,但更大的危機恐怕仍會醞釀。
太陽星核心,湯谷之內。
金光耀眼,熱浪逼人。
十只小太陽般的金烏仍在扶桑樹周遭煩躁地盤旋飛舞,抱怨著束縛。
大金烏盡力安撫著躁動不安的兄弟們︰“休要胡鬧!父皇嚴令我等不得踏出湯谷半步!”
此時,一股強大溫和的氣息瞬間籠罩湯谷。
伏羲的身影穿過太陽真火的屏障,出現在扶桑神樹之下,目光如炬,迅速掃視湯谷內外,強大的神念更是仔仔細細地探查了每一個角落,特別是十位太子本身的氣息和狀態。
“見過諸位殿下。”
伏羲先是行禮,隨即神識來回審視十位金烏,尤其關注他們的神智是否清明。
“方才湯谷氣機似有不諧,陛下特命我前來查看,諸位殿下可曾……察覺到什麼異常?
或是心緒上……有何特別的不平或沖動?”
他問的很含蓄,重點是金烏們自身的感受。
大金烏看著伏羲嚴肅的神情,雖不明所以,但也立刻收斂了之前的不耐。
他認真想了想,老實回答︰“羲皇大人,我等俱安好。
只是在湯谷待久了,心中頗覺煩悶……並無什麼特別的異常感應,情緒沖動也說不上,只是……想出去看看罷了。”
其他金烏也紛紛點頭附和,他們的記憶和感官均被元始做了手腳,只留下日常的憋悶感。
伏羲的神念感知並未發現金烏們身上有殘余的被法術影響的痕跡,也無外來的邪力殘留。
“沒有異常感應……心緒也僅是尋常煩悶……”伏羲低聲重復了一句,眉頭微蹙。
他知道靈葫道人的警示絕非空穴來風,但眼下確實未發現任何實證。
他沉吟片刻,對等候在一旁的妖神下令︰“陛下鈞旨,湯谷乃重地。
爾等務必打起十二萬分精神,嚴密守衛,非有陛下親命,任何人不得靠近此處,太子們更不可踏出湯谷半步!
若有異常,立刻稟報!”
他加強了守衛力量,並未深究。
“遵大人令!”妖神凜然領命。
伏羲的身影化作流光離開湯谷,留下更加森嚴的守衛和十只神情困惑的金烏。
凌霄寶殿。
帝俊听完伏羲的詳細回稟,深邃的眼眸中凝重之色反而更深。
他端坐帝座之上,手指輕輕敲擊著冰冷的玉座扶手。
“毫無痕跡……呵呵,好一個毫無痕跡。”帝俊的聲音帶著一絲了然,“靈葫道友當是不會虛言,如此看來唯有聖人手段,方能這般……羚羊掛角,不留縴毫。”
“他們既然已經出手一次,便絕難真正甘心。
這次的偃旗息鼓,不過是忌憚被吾等抓到明證罷了。”帝俊語氣轉冷,“傳令下去,天庭警戒不可松懈分毫!
尤其是太陽星,增派一倍精銳輪防。
那十個小崽子……讓他們暫且給朕老老實實待在湯谷深處修行,無令絕不許露頭!”
妖族天庭的氣氛,因這一次無形的危機,變得更加肅殺而緊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