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陽城外,慕容令還在猶豫進城還是進攻,王凝之先動了。
晉軍當著慕容令的面,分兵渡過浮橋,到南岸列陣。
慕容令對這個操作迷惑不解,不知道王凝之這是要鬧哪樣,自然也不敢輕舉妄動。
幾千晉軍渡河後,架起盾牌,伸出長槍,組成一個個圓陣。
此處的河道並不寬,弓弩手依舊停在北岸,箭在弦上,隨時準備射擊。
王凝之騎馬站在河邊,看著只是戒備、卻不上前的慕容令,覺得好笑,看起來自己的名號還是有點用的。
他這次出兵,帶了一萬騎兵,兩萬步卒,所以並不畏懼這兩萬燕軍騎兵,哪怕城中的那幾千人殺出來,王凝之仍有把握全身而退。
見慕容令遲遲沒有行動,王凝之再次下令,命弓弩手也渡河。
在對岸慕容令和城頭慕容隆的注視下,兩萬晉軍步卒陸陸續續來到南岸,弓弩手進入盾牌圓陣的中心。
王凝之則調轉方向,來到城下,命人開展攻城的傳統藝能。
勸降。
“城里的人听著,並州彈丸之地,不足以抵抗天兵,平陽地勢低窪,何以能抵御汾水,周公心念蒼生,不欲生靈涂炭,所以再給你們一次機會。”
“不盡快開城投降,待天兵到時,城中必定洪水滔天,爾等死無葬身之地。”
……
城頭的慕容隆十分憤怒,命人往王凝之的方向放箭,以示絕不投降之意。
王凝之則命人抬來床弩,朝城頭連射數發,大箭勢大力沉地從守軍的頭頂飛過,有的釘在了城牆上,有的落入了城中。
慕容隆急忙命令大家蹲下。
不過王凝之的勸降和恐嚇到此為止,晉軍大笑著從城外策馬離開。
笑聲里的得意和不屑,讓慕容隆再次握緊了雙拳。
遠處的慕容令听不到晉人勸降的話,但听著風中傳來的笑聲,也猜到晉人是在嘲諷城中守軍。
所以面對兩萬結陣在前的晉軍步卒,他終于還是忍不住了,率軍發起了突擊。
王凝之對著身邊的鄭遇笑道︰“該進不進,該退不退,他還是太年輕了啊。”
鄭遇依舊戴著面具,露出一雙炯炯有神的眼楮,“那我先過去了。”
王凝之點點頭,“陣地戰的事讓步卒來做,你率騎兵在兩翼沖鋒,減緩燕軍的速度即可。”
鄭遇領命,帶著八千人率先過河,分為左右兩隊,迂回著向燕軍的側翼進攻。
王凝之則帶著親衛隊和剩下的兩千人,不緊不慢地跟在後面,然後命人毀去浮橋。
算算時間,收拾完慕容令,他也該撤了。
汾水南岸,兩萬突擊的燕軍騎兵很快來到晉軍的槍盾圓陣前面。
晉軍的盾牌改裝過,背面除了手持的地方,上端還有一個支撐孔,盾牌手用一根粗棍抵在地上,以此對抗騎兵的沖擊。
長槍手則將槍尾斜插入泥土中,從盾牌的縫隙里伸出寒芒畢現的槍尖。
居于圓陣中心的弓弩手則看準距離,齊刷刷地開始放箭。
箭雨之中,燕軍騎兵撞上了盾牌和長槍。
不少戰馬被長槍刺中,發出一聲悲鳴,重重地摔倒在地。
盾牌的防守效果還是不如車陣,在沖刺起來的騎兵面前,很快被撞倒了一大片。
不過這種圓陣的好處是方便移動,互相策應。
抵御完第一輪沖擊後,晉軍的圓陣迅速調整,受傷的士兵被拖到陣中,換其他人頂上盾牌手的位置。
與此同時,鄭遇的騎兵從兩翼插入,進攻燕軍的中段。
他嚴格按王凝之的要求,並不與燕軍纏斗,揮舞長槍,以錐形陣加速從燕軍的陣中穿過,將燕軍的陣型攪亂。
再加上不斷移動位置的步卒圓陣,慕容令的兩萬騎兵很快被打散,還失去了沖刺的空間。
好在慕容令並非無能之輩,立馬做出了應對,命燕軍不要與步卒糾纏,快速脫離戰斗,將目標對準鄭遇的騎兵。
步卒的移動再快,在急于脫身的騎兵面前,還是不夠看的。
慕容令率眾退出晉軍的包圍後,向鄭遇的騎兵發起沖擊。
鄭遇則避而不戰,退向步卒的後方,命圓陣提前,攔住燕軍的去路。
慕容令一再迂回,卻始終被鄭遇帶著兜圈子,還在晉軍的箭矢之下,又折損了不少,只得率軍後撤。
渡河成功的王凝之,此時已經進入數個圓陣的保護之中,看著退去的慕容令,他見好就收,下令大軍保持陣型,往山中撤離。
鄭遇集結騎兵,在步卒大陣的周邊游曳,防止慕容令再次襲來。
不過經過方才那一戰,慕容令已經知道憑自己手里的這兩萬騎兵,是拿王凝之沒辦法的。
鮮卑騎兵雖然厲害,但兩萬打三萬,對方還是有備而來,再打下去,損失只會更大。
看著漸行漸遠的晉軍,慕容令禁不住露出迷茫之色,燕國真的大勢已去了嗎?連一向引以為傲的鮮卑鐵騎,在這樣的對戰中,都已經無法戰勝對手,甚至還落于下風。
要知道在當年,哪怕是面對數倍之敵,慕容家的騎兵也有把握將對手一擊即潰。
慕容垂連夜趕回時,王凝之早已撤入了大山之中。
慕容令給父親匯報了自己的失利,詳細地說明了整個戰斗過程。
一同返回的慕容鳳忍不住說道︰“殿下若是在晉軍渡河時,便直接發起進攻,不給他們調整陣型的機會,我覺得是可以一戰的。”
慕容令搖搖頭,沒有為自己辯解。
一直在城頭觀戰的慕容隆則替兄長說道︰“差別不會很大,城外有多處浮橋,水面又不寬,晉軍想要渡河,我們是擋不住的,就算能搶得先機,最後的結果還是一樣。”
慕容垂抬手制止了他們的發言,“晉軍已經不是當年的晉軍了,他們不會因為一點小挫就崩潰,所以以少打多,這樣的結果實屬正常。”
慕容隆說起王凝之勸降的話,“他們剛剛水淹了絳邑,而平陽城的地勢更差,若是下次晉人真的大軍來犯,我們該如何應對?”
這話一出,連忿忿不平的慕容鳳都沉默了。
實力上的巨大差距,已經不是靠鮮卑人的勇武就能抹平的了。
更何況城中百姓人心惶惶,不少人都是被慕容垂強行遷移過來,或是被王凝之攆入城中的,缺衣少食,晉軍真要圍城,這些人能和鮮卑人一條心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