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過幾天,王殊便和祖母郗 一起來到洛陽。
王凝之讓王徽之帶著他們四處轉了轉,熟悉一下環境。
晚上的家宴之後,王凝之帶著兒子來到府外,國公府的大殿前面是高高的台階,二人憑欄而立,登高望遠。
“這次讓你回來,除了冊立世子的事,還想與你商量接下來的去處,”王凝之說道︰“我準備讓你到下面的州郡去看看,游歷一番,體察民情,然後再回洛陽來。”
王殊問道︰“阿耶是指在周國境內,還是晉國境內?”
王凝之笑道︰“都可以,但我建議選幾個不一樣的地方,多走多看多比較。”
王殊點點頭,“那我想先選揚州,去建康和會稽看看。”
“為什麼?”王凝之來了好奇,“那里可是世家的聚集地,民情看不到多少,奢侈享樂倒是花樣百出。”
王殊答道︰“正因為這樣,我才想去,不知道他們的現狀,以後便難以和他們相處。”
“你倒是給我出了個難題,”王凝之其實沒打算這麼早讓兒子去建康,畢竟那里的情況比較復雜,不過既然王殊有這份心,他還是答應了,“你去了之後,得听嘉賓安排,不可莽撞行事。”
王殊笑道︰“阿耶放心,我知道輕重,不會惹事的。”
王凝之點點頭,“接下來呢,打算去哪?”
“再去蜀地看看,”王殊想了下,“益州是天府之地,我早就想去看看了。”
他在洛陽出生和長大,這幾年又在關東歷練,所以選擇的都是不怎麼熟悉的南方州郡。
王凝之這次沒有猶豫,同意道︰“可以,但不能往邊境去,去成都的話,讓你叔父陪著。”
王獻之在巴地,益州刺史是毛虎生。
王殊笑著答應下來,“阿耶打算讓我出去多久?”
“看戰事進展,最多兩年,”王凝之拍了拍護欄,“然後你就回洛陽成親,為我分擔政事。”
父子倆正聊著,謝道韞安頓好了郗 ,過來尋他們。
“在聊什麼呢?”
王凝之笑道︰“在與阿奴討論娶親的事,我正問他喜歡什麼樣的女子。”
王殊有些害羞,忙道︰“沒有的事,阿耶是在與我討論去哪游歷。”
謝道韞到兒子邊上站著,“有什麼不好意思的,喜歡什麼樣的就直說,我和你阿耶自然會為你考慮。”
“就是,”王凝之幫腔道︰“現在不說,後面可就全憑我們安排了。”
被父母一起取笑,王殊更尷尬了,低著頭沒有說話。
謝道韞見狀,調轉方向,對準王凝之,“別說阿奴了,讓你給他取字,你想好了嗎?”
王凝之得意道︰“當然,早就想好了,字君同,如何?”
取字,通常的做法還是與名結合,要麼是相近或者相關,要麼干脆相反。
王殊的“殊”出自“天下同歸而殊途,一致而百慮”,意為不同,所以字取一個“同”,是為相反。
王凝之沒有給長子用代表排行的“伯”字,而是選了“君”字,自然也有“君子和而不同”之意。
听完解釋,謝道韞還算滿意,“算你用心了,阿奴這次出行,你打算派誰跟著?”
“眼下我們都搬離了金墉城,所以我打算讓李順帶人跟著,他是家里的老人了,看著阿奴長大的,”王凝之說道︰“再加上小輩的何無忌、慕容沖、劉裕和劉穆之等人,也就差不多了。”
謝道韞搖頭道︰“李順只能算護衛,還得派一個老成持重的人跟著,既防止他們這群小子惹事,又能為他們稍加介紹地方上的情況。”
“我看不用,省得受約束,起不到歷練的效果,”王凝之笑道︰“除了阿奴和慕容沖,那幾人可都不是大家出身,對地方上的情況比我們還了解。”
謝道韞還要再說,王凝之朝她使了個眼色,她便住嘴了。
王殊沒發現,笑道︰“阿耶說得是,讓我們帶個夫子,大家都不自在。”
“安全是第一位的,”王凝之嚴肅道︰“尤其不可做那白龍魚服的事,一旦違反這條,我立刻差人抓你回來。”
微服是最容易出事的,所以王凝之明令禁止。
王殊老實道︰“阿耶放心,君子不立危牆之下,我知道的。”
三人憑欄聊了好一陣,外城的燈火漸次亮了起來,和滿天星辰一起倒映在洛水里,波光粼粼。
外城的住戶還不多,目前仍在一點點增長中,王凝之沒有采用最常見的做法,就是將其它地方的富戶強制遷移過來,讓都城最快地繁華起來。
世家的尾大不掉本來就是問題,王凝之寧願他們在自己的一畝三分地里面繼續快活,也不願那些人又來帶壞洛陽的風氣。
就算不是都城,以洛陽的地理位置,也根本不愁發展,不需要那麼著急地將城池填滿。
現在這樣就挺好,司州的百姓都在向新城聚集,再加上各級官吏和軍士們的家眷,洛陽城的人口增長速度並不慢。
聊完回府,等王殊離開後,謝道韞這才問道︰“為何阻止我繼續說,就應該多派些人跟著。”
王凝之解釋道︰“阿奴大了,身邊有一群年齡相仿的人跟著,以他為首,正好鍛煉,再說去揚州有嘉賓,去蜀地有子敬,給他留一點自己的空間吧。”
謝道韞問道︰“那安全如何保證?”
“安全的事,除了李順,我還會讓陳特派人暗中盯著,”王凝之笑道︰“既是保護,也方便將他們一行的所作所為報回來。”
謝道韞戳穿他,“你剛還說給他空間,居然又派密探跟著。”
王凝之看向妻子,笑著問道︰“那你說派不派吧,你就不想知道咱們兒子出去後都干了些啥?”
謝道韞忍不住笑了,“派,讓你的人小心點,別被他發現了。”
夫妻倆達成一致,可憐的王殊還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幾日後,沈勁返回洛陽,王凝之讓王殊出城迎接,以示尊重。
沈勁看到站在路旁的王殊,趕緊跳下馬,“怎敢勞世子相迎。”
他這稱呼喊早了,畢竟王殊的世子禮還沒辦,不過在這種場合糾結稱謂,顯得生分。
所以王殊只是行了一禮,恭敬道︰“伯父拱衛幽州,勞苦功高,父親正在府上等著。”
寒暄了兩句,沈勁讓隨行軍士在外城安頓,帶著兒子沈赤黔與王殊一起進了內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