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凝之的整套操作行雲流水,至于最後的成品嘛,反正郗超連連稱贊。
有這樣的表演在前,茶好不好喝都不重要了。
“阿兄如何想到用這麼繁瑣的法子飲茶?”
王凝之主要是為了標新立異,先拿煎茶小試牛刀,下次準備更充分些,再用點茶讓這些人開開眼。
相較而言,宋代的審美應該更契合魏晉的名士們。
“既然是飲茶,當然不可喧賓奪主,”王凝之笑道︰“我每日清閑,以此為樂。”
郗超才不信這種話,轉入正題,“阿兄想入大將軍府,怎麼不提前知會我,我還可以幫著出一份力。”
“之前也沒這麼想,還不是前陣子被王藍田逼得沒辦法了。”
“阿兄是覺得我傻嗎?”郗超放下手中的茶盞,語露不滿,“單單只是為姑父解圍,何須多此一舉,到荊州任職。”
王凝之又給他續上一盞熱茶,“理由嘛,和你一樣。”
“阿兄如何知道我的想法?”
“猜的,推己及人。”
郗超重新捧起茶盞,他的想法是助桓溫北伐成功,然後取代晉室,可這話現在沒法說。
因為桓溫也沒明說,大家只是默契地在這個方向上一起努力。
野心是慢慢膨脹起來的,桓溫剛接手荊州的時候,肯定也沒想到自己能強大到與建康朝廷分庭抗禮,而且是在這麼短的時間內。
以王凝之這個後世人的視角來看,桓溫和劉裕一樣,都想北伐成功後再改朝換代,這樣才是真正的眾望所歸,隱患會少很多。
不過兩人都沒有真正實現,桓溫是最後自己斷了念想,劉裕則是受限于出身,得不到世家大族的擁護,最後只能在“七分天下而有其四”的情況下稱帝。
“關于收復洛陽一事,阿兄怎麼看?”郗超轉移了話題。
“問題不在于收復,而在于收復後怎麼辦。”王凝之皺皺眉,桓溫這個心腹謀士的接連追問讓他有些不舒服,“洛陽幾經戰火,城毀人亡,重建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所以短期內並無多大的價值。”
“那為何要收復?”
王凝之笑了笑,沒有繼續作答,慢悠悠地喝起茶來。
郗超見狀,意識到自己過分了,他又不是桓溫,忙解釋道︰“阿兄見諒,我只是好奇我們的想法是否一致。”
王凝之還是不回答,“這種事就交由桓公來評判吧。”
他的脾氣也上來了,郗超就是在明知故問,等著他說出桓溫是在借北伐攫取權力,但這種話,有必要和你這個馬仔說嗎?
喝完手中茶,王凝之讓僕役將銚子里剩余的茶水倒掉。
郗超忙阻攔道︰“辛苦半日,你我加起來才喝了三盞,如何就不要了?”
王凝之若有所指地感慨︰“茶水雖多,但我在意的只有這最為精華的三盞,余下都只是尋常而已。”
不傲氣點,還真把我當以前的那個王凝之了。
送走郗超後,王凝之有點失望,這個表弟眼光和能力都不錯,但有著當今名士普遍的臭毛病,心眼小。
本來還想著大家同抱一條大腿,又是表兄弟,可以互相幫襯的,看來是想簡單了。
進入十一月,郗夫人帶著幾個兒子來到京城團聚,謝道韞自然也一起過來了。
只有老大玄之身體欠佳,不方便遠行,留在了會稽。
王凝之帶著妻子去拜見了岳父謝奕,又被一頓好罵。
“還以為你小子不敢登門了,上次騙我說回會稽,沒想到是去荊州求救,桓元子是什麼人物,你個黃口小兒還敢送上門去?”
王凝之唯唯諾諾,不敢反駁。
謝奕又道︰“如今事情已經了結,你就別去荊州了,桓元子那邊自有我替你做主。”
王凝之不想答應,但又怕老丈人動手,側著腦袋偷偷地看向謝道韞。
謝道韞看他一副可憐模樣,笑道︰“阿耶別管他,出去做點事,總比天天在家修道好。”
這話她也只敢在自己家里說說了,王家可全是教徒。
謝奕瞪著王凝之,“那就換個差事,你想做什麼,我來安排。”
王凝之見躲不過,只得硬著頭皮上了,“收復中原,還于舊都,正是我的志向。”
謝奕冷笑道︰“那些事不是你該考慮的,有你沒你都一樣。”
謝家不是沒有參與過北伐,殷浩主持的那次,謝尚便領軍與前秦交戰,結果大敗而歸,要不是有姚襄護送,只怕就回不來了。
後來謝尚被廷尉問罪,幸好臨朝听政的太後褚蒜子是他的外甥女,否則謝家的根基豫州就要拱手讓人了。
所以謝奕並不看好桓溫的北伐,自然不願意女婿摻和進去。
王凝之謀劃已久,哪會輕易放棄,索性挺直腰桿爭辯道︰“如果大家都選擇事不關己,高高掛起,中原便永無收復之日。”
見謝奕腦門上青筋直冒,謝道韞忙擋在二人中間,“有話好好說。”
謝奕心疼女兒,冷哼一聲,怒氣沖沖地走了。
不過在用餐時,謝奕還是沒有放過王凝之,直接將他給灌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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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王、謝兩家相隔不遠,醉倒的王凝之被抬上牛車,謝道韞在邊上照看,加上隨行的王家部曲,大家慢悠悠地返回王家。
走出謝宅沒多遠,王凝之便睜開眼坐了起來,笑道︰“還好我倒得快, 不然還不知道要灌我到什麼時候。”
謝道韞白了他一眼,“喝酒還裝醉,真不知道你什麼時候是真的。”
王凝之見離家不遠,便讓車駕停下,率先跳下車,伸手邀請,“這會還早,陪我去河邊走走如何?”
謝道韞有些心動,但還是拒絕道︰“今天想著是回家,沒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