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西我們帶回來了,這小子確實有兩下子,可以試試。”大漢將領的聲音還是那般響亮。
“都試過了?可行?”老軍醫轉頭求證。
“應該可行,雖然加了鹽,但鹽的含量並不高,在給傷兵清理傷口的時候,也沒有听到傷兵說更痛了。”白面書生將在傷兵營發生的一切,一五一十的描述了出來。
“哦,通風呀,我只想到保暖,忘記了通風也很重要。”老軍醫一邊听一邊點頭。
最近時有戰斗發生,傷兵營堆滿了傷兵,他們這些軍醫和藥童,忙得焦頭爛額,連休息都是奢侈,根本沒有時間考慮傷兵們的感受。
“這才開始使用,後面有沒有問題還不知道呢?”主帳中的其他將領,還是有人懷疑的出聲。
李小牛不知道該如何解釋,自己的方法一定有效。
畢竟時間太短了,短得根本看不到效果。
“既然沒有問題,就把東西拿來用吧。”年輕的將軍開口了。
“將軍。”
“將軍慎重呀!”
“沒事,他是我的士兵,我相信我的士兵。”年輕的將軍再一次開口,這次的語氣不容置疑。
“小牛你來吧。”老軍醫往後站了站,準備把在將軍面前露臉的機會讓給李小牛。
一個火頭軍,如果不上陣殺敵,永遠都只能是最低等的火頭軍,但若他能得了將軍的青睞,哪怕被調來守軍帳,也算是一飛沖天了。
李小牛提著東西走上前來,小聲央求老軍醫幫幫忙,然後開始幫將軍清潔傷口。
“白叔,這次的傷亡人數統計好了嗎?”年輕的將軍抬眼看向白面書生。
“已經統計好了,此次戰斗傷兩百人,死亡80人。”白面書生拿出早就準備好的數據。
“死亡的兄弟,安排好後事和撫恤金,受傷的兄弟,盡力醫治。”年輕的將領安排道。
“將軍。”白面書生看了李小牛一眼,本想說什麼,生生的壓了下去。
其他原本想匯報軍情的將領,張張嘴都放棄了現在匯報,一時間整個軍帳都安靜了下來,只剩下李小牛用溫鹽水沖洗傷口的流水聲,和用棉布擦拭皮膚的聲音。
“好了,清理完了,下面就交給您了,我先回去了。”李小牛非常乖覺的帶著東西,走出了軍帳。
剛出來,他就隱約的听到軍帳里傳出的交談聲。
“朝廷的軍餉還沒有撥下來……藥材不夠了……食物也不夠了……“
“沒有支援…堅持……沒辦法……”
斷斷續續的不是很清楚,但重點的部分,李小牛還是听到了,他渾渾噩噩的往火頭軍走去,他記得他們來這里已經快一年了,剛開始幾個月的時候,還有從其他地方調過來的軍隊和他們匯合。
可近幾個月,再沒有其他軍隊來支援了,連最後一批糧草似乎也是三月前送來的,一個月前火頭軍做飯,就開始減糧了。
一萬兵馬的人吃馬嚼,沒有大後方的糧草支援,根本堅持不了多久。
他們在這邊陲之地打仗,用性命在拼,而後方的朝廷,卻連糧草都保證不了。
時間似乎一下就過得飛快…
李小牛使用的溫鹽水消毒法,在傷兵身上得到了很好的驗證,消毒過後的傷口,更容易愈合,傷兵也不容易發熱。
于是李小牛被從火頭軍調到了軍醫處,在這里,李小牛感受到了戰爭的焦灼,隔幾天就有一場或兩場戰斗發生,送過來的傷兵越來越多,傷兵營已經快住不下了。
但這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藥草已經所剩無幾了,糧草也快耗盡了,整個軍隊人心惶惶,已然有人開始做逃兵了。
“我們都會死在這里吧。”一個年輕的傷兵,忍不住悲觀的哭泣。
“不會的,將軍已經在求援了。”李小牛竭力的安慰著。
“朝廷不會派支援來了,我們已經被拋棄了。”傷兵說的,正是底層士兵們的想法。
越來越少的糧食,普通士兵已經吃不飽了,卻還要面對敵人越發密集的進攻,也難怪悲觀的情緒會在普通士兵里蔓延。
“我們會贏的,我們一定會贏的。”李小牛堅定的道,只要那位年輕的將軍沒有倒下,他們就還有贏的機會。
可是一切來得如此之快
李小牛站在殘破的軍營里,茫然的看著遍地的尸骸,那里有他熟悉的柱子叔,有教他知識的老軍醫,有摸著他頭夸他不錯的白面軍師。
死了
都死了
為什麼?
為什麼會這樣?
李小牛不明白,為什麼突然就這樣了。
一夜之間,敵人大軍來襲,所有人在睡夢中被殺死了。
馬蹄的震動聲,敵人的喊殺聲,都沒有驚動軍營里的任何一個人,這說明了什麼?
內鬼,軍隊里出了內鬼,而這個內鬼,是朝廷的人。
李小牛想到這個可能就渾身冰涼,昨日下午,日盼夜盼的朝廷糧草終于來了,押送糧草的人,听說是皇帝身邊的近侍,好大的官兒,是他們這種普通老百姓,一輩子也見不到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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糧草來了,大官為了犒賞他們艱苦抵御外敵,殺豬宰羊犒賞三軍,甚至普通的小兵都分到一些濁酒。
昨晚是所有人的狂歡,普通士兵們三天餓五頓,終于能飽餐一頓了,還有肉有酒,主軍帳中,軍中將領陪著那位大官飲酒作樂。
後半夜,除了守衛,所有人都昏睡了過去,敵人大軍便沖殺了進來。
“為什麼?我們不是為了朝廷而戰嗎?”李小牛雙眼血紅吶吶自語,“為什麼,到底是為什麼?”
“因為我們擋了他們和談的道。”一個清冽卻沉重的聲音響了起來。
李小牛猛地轉頭,便看到一個穿著銀色鎧甲的半骨化的人朝他走了過來。
他的額頭和右邊的臉頰包括嘴巴,都露出了森森的白骨,銀色鎧甲的胸腔上插著一把鋒利的匕首,顯然這是導致他最終死亡的原因。
“將軍。”李小牛眼楮瞪得老大,眼前這個半骨化的人,就是他們的將軍。
“我們為了保家衛國,拼命廝殺,最後卻死在了自己人手里。”白骨將軍咧嘴冷笑,露出的森森白牙,看起來是那般的恐怖又駭人。
可不知道為什麼,李小牛不害怕這樣的將軍,因為他知道將軍是個好人,在糧草不夠的時候,是他派人出去,變賣了自己的家財,籌措的軍糧,否則他們根本堅持不到現在。
可是堅持到了又如何,他們被自己人背刺,送給了敵人殘殺。
“我好後悔,明明他們勸過我,不要再為那個腐朽的朝廷的賣命,可是我沒听,我沒听。”半骨化的將軍雙眼染上了血紅,一根銀色長槍出現在他手上。
“為什麼我沒听,為什麼我沒听,是我大意了,是我害死了他們,是我的錯,都是我的錯。”
銀色的長槍被半骨化的將軍揮舞了起來,殘破的軍營,遍地的尸體,隨著長槍的橫掃紛紛沙塵化,鮮血早已不再,尸骨也消弭殆盡。
這天地間,只剩下這個滿心悔恨的靈魂,孤獨的,一遍又一遍的回顧從前。
“將軍,不是你的錯。”李小牛抬腳朝將軍走了過去,他的身形慢慢的拔高,稚嫩的臉龐也開始成熟起來,如同那個生命停留在十四歲的人,終于能長大了。
“是那個腐朽的王朝,是那個懦弱的掌權者,是那個下藥的近侍,從來都不是你的錯,從來都不是!”
“不是我嗎?”長槍停止了舞動。
他自責了這麼多年,執念早已深入靈魂。
“當然不是你。”模樣清俊的青年走到了白骨將軍的面前,伸手去踫觸他緊握長槍的手。
“是那該死的王朝,是那該死的世道。”
“可是,是我害死了你們。”白骨將軍染血的眼楮,微微的顫動。
“不,你從來沒有害死我們。”青年看著白骨將軍的眼楮,堅定的道,“你是只是那個想帶著我們贏了戰爭,凱旋而歸的將軍,你只是想讓我們活下去而已。”
“是我的錯,我相信了朝廷,我相信……”
一根手指抵在了白骨將軍的唇上,抵住了他的自我懷疑。
“將軍,不要再自責了,柱子叔、老軍醫、韓副將、白軍師……他們每一個人,從來都沒有怪過你,從來都沒有。”
“李小牛也沒有怪過你,你是個好將軍,從前是,現在是,永遠都是……”
“將軍……”
“將軍……”
“將軍……”
……
一個又一個的模糊的身影出現在了青年的身後——
他們是穿著粗布麻衣的火頭軍;
他們是包扎著繃帶的傷兵;
他們是扎著圍裙的軍醫藥童;
他們是拿著殘破兵器的普通士兵;
還有鎧甲在身的將領,搖著羽扇的白面軍師。
“將軍我們從來都沒怪過你。”普通士兵咧著嘴,露出一口大白牙。
“將軍沒有你,我們早死了。”傷兵們互相攙扶著站立。
“將軍,老韓從來沒後悔跟你。”大漢將領依然聲如洪鐘。
白面軍師伸手捶了大漢將領一拳,一如生前,他往前走了幾步,走到白骨將軍的身邊,伸手輕推他的背。
“將軍,你該往前走了,跟著小牛走吧,這里不是你待的地方。”
“將軍,保重……”
“將軍,再見……”
一個個熟悉身影,努力的綻放出自己最燦爛的笑容,他們揮著手,送出最真摯的祝福,慢慢的消散在天地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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