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漸深,街道上的行人也稀疏了許多。
此時,妃雪閣中依舊熱鬧非凡。
陳雍一襲月白錦袍,腰間懸著玉佩,儼然一副世家公子模樣,而玄翦扮作隨從跟在身後,隨著人流步入這座名動燕國的歌舞樓閣。
閣內金碧輝煌,朱漆圓柱撐起挑高的穹頂,四面回廊上掛滿琉璃宮燈,將中央的玉石舞台映照得如夢似幻。
賓客按身份高低分坐三層樓座,最上層僅有的幾個雅間垂著珠簾,隱約可見人影晃動。
“兩位客人看著面生,不知是哪家的貴客?”一名管事模樣的中年男子迎上前來,目光在陳雍腰間玉佩上多停留了片刻。
玄翦上前一步,聲音刻意壓低︰“我家少爺乃南陽陳氏少主,久聞妃雪閣盛名,特來一觀。”
管事聞言,態度頓時熱絡幾分,“原來是陳少主,正巧今日雪女姑娘要獻舞,小的這就為您安排上等席位。”
兩人被引至二層一處視野極佳的位置。
陳雍剛入座,便察覺到數道目光從不同方向投來。
他不動聲色地端起酒樽,借著飲酒的姿勢低聲道︰“左上方珠簾雅閣……”
玄翦微微側目︰“是昨日那個荊軻,還有一個黑袍人。”
陳雍眼中閃過一絲銳利,隨即恢復如常,“他應該就是六指黑俠了。”
玄翦目光微凝,下意識的摸了摸腰間的佩劍,眼中流露出一絲戰意。
就在這時,絲竹聲起,一隊舞姬如彩蝶般飄上舞台。賓客們漸漸安靜下來,目光齊聚中央。
與此同時,三樓傳來一陣騷動,幾名侍衛開道,一位身著華服、面容陰鷙的中年男子在眾人簇擁下步入雅間。
“雁春君到了。”鄰座有人小聲議論。
陳雍目光微閃,視線卻未停留在那位權傾朝野的君侯身上,而是看向了舞台上那戴著面紗的白衣女子。
“雪女……”陳雍輕喃,眼中閃過一絲異色。
舞樂漸入高潮,忽然一聲清越的琴音破空而來,如鶴唳九霄。
眾舞姬如潮水般退去,唯留那白衣女子獨立舞台中央。她緩緩摘下面紗,露出一張傾國傾城的容顏。
“凌波飛燕!”有賓客驚呼。
雪女足尖輕點,整個人如飛燕般翩然躍起。
長袖舞動間,似有雪花隨她身形飄落,滿座賓客無不屏息,就連三樓珠簾後的雁春君也微微前傾身體,眼中閃爍著志在必得的光芒。
“好!”一聲喝彩突然從三樓雅間傳來,打破了寧靜。
雁春君拍案而起,珠簾被他粗魯地掀開,露出那張布滿橫肉的臉。
他眼中閃爍著貪婪的光芒,直勾勾地盯著台上的雪女。
“此舞只應天上有,人間哪得幾回見!”
雁春君朗聲道,聲音里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來人,請雪女姑娘上樓一敘!”
幾名侍衛立刻朝舞台方向走去,腳步聲在寂靜的大廳中格外刺耳。
雪女停下舞步,微微欠身︰“多謝客官抬愛,只是妃雪閣有規矩,舞者不陪客。”
雁春君的臉色瞬間陰沉下來︰“規矩?在這薊城,本侯的話就是規矩!”
陳雍的眉頭微不可察地皺了一下,他注意到雪女的手指微微顫抖。
“君侯若喜歡我的舞,改日可再來妃雪閣觀賞。”
雁春君仿若未聞,冷哼一聲,對著侍衛吩咐道“給我把她帶上來!”
侍衛們加快腳步沖向舞台,台下的賓客紛紛避讓,無人敢阻攔。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一道銀光從激射而來,‘叮’的一聲釘在了為首侍衛的腳前,侍衛低頭一看,那竟是一枚銅錢,入木三分。
“誰敢壞本侯的雅興?”雁春君厲聲喝道,目光如鷹隼般掃視全場。
話音剛落,三樓另一側的雅間之中,便傳出一道清冷的聲音。
“莫非雁春君不知道,我與這妃雪閣的閣主,交情不淺嗎?”
雁春君目光一凝,冷冷的看著出現的身影,“墨家巨子,你要阻攔我于我?”
“在下自然不敢阻攔,只不過這里賓客眾多,且這舞姬剛來燕國沒多久,並不知道雁春君的威名。
若是雁春君當著這麼多人的面,仗著身份,強行讓這舞姬陪酒,傳到其他國家的話,恐將遭人恥笑啊。”
“哼……他們誰敢?”
听聞此言,眾賓客紛紛低下頭顱,唯有陳雍一桌,一臉平靜。
“接著奏樂,接著舞!”
此話一出,樓內一片嘩然。
“這小子誰啊,他沒听過雁春君嗎?”
“他的面容有些陌生啊……看其衣著華貴,莫非是他國的貴人?”
“就算他是其他國家的貴人,但這是在薊城啊,他哪里來的勇氣敢得罪雁春君?”
……
陳雍臉色微沉,站起身來,直勾勾的盯著雪女。
“還愣著干什麼?接著跳啊,我花了那麼多錢,可不是為了看你被什麼阿貓阿狗叫去陪酒的!”
雪女嬌軀一震,詫異的看了一眼陳雍。
“放肆,你是何人也敢辱罵我家主子?”話音落下,幾個侍衛便氣勢洶洶的朝著兩人走來。
玄翦氣勢一冷,眸中升起一絲殺意。
就在這時,陳雍按住了他的肩膀,隨後,他拿出一塊令牌,扔向了雁春君。
憤怒中的雁春君見此一幕,稍微冷靜下來,不過,當看到令牌上的字之後,他更加的憤怒。
“陳?沒听說過,我看你才是不知道從哪里來的野狗,來人,給我拿下。”
“錚——”
黑劍出鞘,一股殺意席卷開來,察覺此狀,六指黑俠目光一凝。
【好濃郁的殺意,他們到底是什麼人?!】
“阿黑,將劍收起……”
陳雍說罷,目光移向了雁春君,淡然笑道,“的確,我所在的家族只是一個小家族,還入不了雁春君的眼。
不過,你可以看看那令牌上的字體,是不是秦國才會用的秦篆?”
“哼,是又如何?難道你還想說,這是秦王的親手給你的?”
“雖不是秦王給的,但卻是呂相賞賜……”
听聞此言,雁春君心中一震,【呂相……他是呂相的人嗎?】
沉思許久之後,他將令牌扔回給陳雍,一甩拂袖,便憤然離開。
陳雍見狀,嘴角微揚,再度看向了雪女。
“好了,鬧事的人已經離開了,你可以繼續跳舞了……”
雪女欠身一禮,“多……多謝客官。”
隨後,樓中絲竹之聲漸起,雪女來到場中,繼續獻舞,而那些賓客,則是紛紛投來目光,好奇的打量著陳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