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我仰躺上了木床，拉開了肚子上的衣服。
少年居然洗了手，然後道︰“如果我按的地方痛，便要呼痛，可記住了！”
我點點頭。
少年開始按我的肚子。
他的手法很奇妙，可能是他的師門絕技。
很舒服！
這是種從未想象過的體驗。
我從來不知道被人按肚子是這麼舒服的事。
“一點都不痛！”我問少年說，“是不是你按的不夠用力！”
“已經治完了！”少年對我道，“你有一點輕微的中毒，很輕微，輕微到不用半個時辰，你就會自愈，別人甚至察覺不到你曾經中過毒。”
我下意識開始緊張。
便如同當街偷東西時，突然就被人抓住了手。
我想要解釋，想說我所服的藥物中，有某些可以讓人腹瀉麻痹。
可是我立刻又閉住了嘴。
我不能說！
如果我說了，便是此地無銀三百兩。
可是少年繼續道︰“你應該是吃了少量的七葉草，七葉草性寒，微毒，服後會讓人產生腹瀉麻痹的癥狀，很多人吃了觀音土會嚴重腹漲，無法排便，便可用七葉草治療，但是你同時服了地黃果，能解七葉草之毒，所以你會有點七葉草中毒的表癥，但不會真中毒，其實以你的身體，七葉草根本不會對你構成威脅，這樣說起來，你是個很謹慎的人。”
我傻在原地！
少年把我的詭計講得清清楚楚，我不知道自己該怎麼接話。
少年又對旁邊的那個十五六歲的少年道︰“師弟，你去通知一下楊大人和張縣令，這里還有一個漏網之魚，讓他們派人過來抓捕！”
我大驚失色，下意識地想要跳起來，卻突然發現自己全身無力，甚至連一根手指都動不了！
我！
歐陽瘋，天命屠龍人，毒武雙修，已經成功執行過無數次的任務。
莫名其妙栽在一個十四歲的少年手上了？
這是做夢嗎？
少年卻道︰“行了，你不用掙扎了，你的丹田被我封了，經脈也被我封了，等會好好見官，把事情交代清楚，也許有一線生機，你有用毒的天賦，別輕易把自己給作死了！”
“為什麼，你怎麼知道？”我根本想不明白，究竟是什麼地方出了問題，而這個少年又用什麼方法制住了我。
“三個破綻！”少年豎起了三個手指，“你一個六境的人，已經摸到了七境的門檻，偏偏裝出一副不會武的樣子，還假裝莫名中毒，就算沒有地黃果，就算你把這七葉草當飯吃，又怎麼能讓你真中毒？”
我驚嚇到了，不明白這個少年怎麼知道我已經是接近七境的境界的？
少年不理我，繼續道︰“第二，涼州人沒有不認識我小獸醫的人，你雖然沒有問我，卻一直在探頭探腦想找主治郎中，顯然不認識我，你不是涼州人！”
少年應該沒有吹牛，我的運氣實在太差了，可是誰能想到一個十幾歲的少年，其醫術已經聞名全城呢？
“還有，你的毒是自己下的。”少年的話再次打破了我的認知，“你身上還有其他下毒的藥物，也有解毒的藥物，你給自己下毒，又備了解藥，怎麼可能安有好心？”
我幾乎快要瘋了，因為少年的話說對了，毒藥和解藥都在我的背囊里，可是這個背囊我一直隨身帶著，直到此刻都還被我抓在手中，少年又是如何知道里面有毒藥和解藥呢？
“你的藥里面，有一味月枯草和一味石中蓮，這些都是白駝山一帶特有的藥物，你是白駝山人，為什麼要跑來涼州當殺手？”
我終于明白了，少年沒有翻我的包，他只是聞到了藥味，然後便猜到了我毒藥和解藥，甚至他根據藥的產地，精確知道了我的來處。
我這是遇到了妖怪了嗎？
為什麼會這樣？
我的心里無比懊喪，可是口中卻是乖乖地︰“太窮了，有孩子要養，現在冬天，沒辦法，只能出來討活計！”
少年居然點點頭︰“我偶爾會去白駝山采藥，那個地方確實很窮，我記得那個地方有個很有趣的客棧，客棧的名字叫什麼蘅花塢，開始時我還有以為那附近肯定有蘅花，可是找了半天都沒有找到，真不知道老板為什麼取名叫蘅花塢？”
于是我道︰“蘅花塢里並沒有蘅花塢，只是因為有一個人，她的名字里有一個蘅字，有人一直在想他，所以便取了蘅花塢這個名字。”
少年又問我︰“那你是怎麼知道的？”
我嘆了口氣道︰“我就是那個老板。”
少年居然露出了一個笑容︰“果然是你！我差點以為自己出現幻覺了？”
我完全懵了，問道︰“你認識我？”
少年道︰“對啊，曾經有人跟我說過，蘅花塢的老板是個很不錯的人，武功很高，做事卻勤懇，從來不欺客，于是我專門去看了你，只是你沒注意我！”
我想搖頭苦笑，卻發現少年不知如何控制了我，連搖頭這樣的小動作，我也根本做不到！
少年繼續道︰“可是你不該說謊騙我，蘅花塢的老板沒有給結婚，哪里來的小孩要養？所以客店老板只是你的偽裝，殺手才是你真正的職業對嗎？”
我突然有些沖動，于是我把我與哥哥、大嫂以及刻兒之間的事情一股腦兒全部說給了少年听。
少年靜靜地听著，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我實在無法理解，他這樣一個十四五歲的少年，在听這麼復雜的故事的時候，是怎麼做到面無表情的？
大概只是事不關己吧，為什麼要為了別的人悲歡離合而傷春悲秋呢？
終于，在我快要說完的時候，少年突然道︰“其實你有沒有想過，你老哥可能根本沒有生育能力，所以才讓你大嫂來找你，然後他還可以讓你幫他一起養兒子，而且，你永遠只是一個叔叔，而他才是真正的爸爸？”
我陷入沉默！
我當然想過這種可能性。
我甚至想過，大哥早已經失去了能力，才讓大嫂先來我店里！
可不管怎麼樣，刻兒極有可能是我的兒子，所以我必定要擔負養育的義務，這個不會以誰的意志為轉移。
即使沒有這些，如果大哥要讓我幫他養兒子，我也責無旁貸，畢竟連我自己都是大哥養大的。
我把我的想法告訴了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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