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街區煙火與市井百態
洛杉磯的清晨總是裹挾著咸腥海風與汽車尾氣的混合氣息，唐明推開"本五金店"的鐵門，潮濕的霧氣在他睫毛上凝成細小水珠。店鋪坐落在威尼斯海灘旁的林肯大道東側，這里不像聖莫尼卡那般游人如織，也沒有市中心的紙醉金迷，是一片被時光遺忘的老街區——斑駁的牆面上殘留著十年前的涂鴉，街角的棕櫚樹被海風吹得歪歪斜斜，路邊停著幾輛銹跡斑斑的皮卡。
"早啊，本杰明！"五金店斜對面的越南粉店主阮先生掀開卷簾門，竹制蒸籠騰起的白霧瞬間模糊了玻璃櫥窗，"今天幫我看看後廚的抽油煙機？排煙管又堵了。"
"老規矩，十點後過去。"唐明應了一聲，目光掃過街道另一側。那里矗立著棟三層紅磚建築，底層是家掛著褪色霓虹燈牌的音像店，二樓的鐵藝陽台上晾曬著印滿仙人掌圖案的被單——那就是他現在棲身的公寓。從店鋪到公寓步行不過七分鐘，穿過擺滿流浪藝人吉他盒的步行街，拐進種滿夾竹桃的巷道便能看見。
正想著，隔壁卷餅店的瑪利亞抱著紙箱匆匆跑來︰"快幫我看看！新買的絞肉機通電沒反應。"她額頭上沾著面粉，圍裙口袋里還露出半截墨西哥辣椒，"今天是家庭日，訂單要翻倍的！"
"別慌。"唐明蹲下身拆開機器外殼，金屬零件的冷冽氣息混著她身上的孜然味撲面而來，"保險絲燒斷了，換個新的就行。不過你這機器該做深度保養了。"他從工具包掏出備用零件，余光瞥見街尾緩緩駛來輛黑色suv——車窗半降，露出戴著金鏈子的男人側臉，那是維克多手下的馬仔，最近常在街區轉悠。
"修好啦！"唐明擦了擦手，"記得每周清理齒輪，不然還得罷工。"
瑪利亞往他手里塞了個熱乎的玉米卷︰"太感謝了！對了，你知道3號樓的新住戶嗎？說是從德州來的，大半夜還在搬家具。"
這個話題讓唐明來了精神。原主記憶里，3號樓是棟建于六十年代的老公寓，和他住的2號樓隔著個種滿三角梅的小廣場。公寓住戶大多是領救濟金的老人、低收入的打工者，以及像他這樣勉強維持生計的小商販。
"沒見過，不過晚上回去我幫你打听。"唐明咬了口玉米卷，辣得直哈氣。這種被市井煙火包裹的感覺很奇妙——曾經執行任務時，他連吃飯都要計算卡路里和時間，而現在卻能為一個街頭卷餅的辣度皺眉。
中午時分，艾米麗穿著便服進店，棒球帽壓得很低︰"維克多他們在碼頭區有新動作，最近少去海邊。"她往櫃台上放了盒甜甜圈，"我表哥聯系到了便攜維修套裝的貨源，下周能到貨。"
"謝了。"唐明撕開包裝紙，奶油香氣在狹小的店鋪里散開，"對了，你了解咱們街區的治安情況嗎？總覺得最近怪怪的。"
艾米麗掰下一小塊甜甜圈︰"這片老街區魚龍混雜，幫派不踫正經生意，但毒品交易一直暗戳戳進行。不過你別擔心，警局加強了巡邏。"她突然湊近，壓低聲音，"倒是你那棟公寓，上個月有人舉報半夜听到爭吵聲，我去查過，沒發現異常。"
這句話讓唐明想起瑪利亞說的新住戶。他摩挲著下巴︰"我住的2號樓302，對門是位總在陽台喂鴿子的老太太，樓下住著開出租車的巴基斯坦大叔。3號樓......听說頂層住了個畫家，經常把顏料灑在樓道。"
"你觀察得倒仔細。"艾米麗挑眉，"不過多留意點沒壞處。對了，今晚有社區會議，討論街道翻新計劃，你去嗎？"
還沒等唐明回答，店門突然被撞開，三個滿臉青春痘的少年沖進來。"老板！遙控飛機摔爛了，能修嗎？"為首的少年舉著殘骸，機翼上還沾著海鷗糞便。
"先別急。"唐明接過零件，發現是電機軸斷裂，"這種精密部件得定制，不過我有辦法。"他轉身從櫃台下層摸出個小盒子，里面是些改裝無人機時留下的零件，"換成這個微型馬達，續航能增加半小時，但得重新編程。"
"哇！你居然懂無人機？"少年們眼楮發亮，"你不會是什麼隱藏的科技大佬吧？"
"不過是瞎搗鼓。"唐明笑著擺擺手，余光瞥見窗外又閃過那輛黑色suv。他一邊焊接零件，一邊和少年們閑聊，得知他們是威尼斯高中航模社的成員，街區東邊的廢棄碼頭是他們的秘密試飛基地——而那里，正是艾米麗說的幫派活動區域。
傍晚關店時，夕陽把街道染成橘子色。唐明背著工具包往公寓走去，路過步行街時，賣藝的黑人小哥正在彈唱《 caifornia》，吉他聲混著街頭藝人的手鼓聲，和記憶里槍林彈雨的轟鳴形成荒誕對比。
推開公寓大門，霉味混著誰家煮咖喱的香氣撲面而來。樓梯轉角處，對門的老太太正踮腳收晾衣繩，看見他立刻招手︰"本杰明！幫我拿下夾子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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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又買新的蕾絲桌布了？"唐明接過繡著玫瑰的布料，布料上還帶著陽光的溫度。
老太太笑得露出缺了顆門牙的牙齦︰"明天社區集市，我要擺個手工藝品攤。對了，3號樓新來的小伙子幫我搬過花盆，看著挺面善的。"
謝過老太太，唐明爬上三樓。自家門前的信箱里塞著水電費賬單，隔壁傳來老式收音機播放的爵士樂。掏出鑰匙開門時，他听見對門傳來細碎的說話聲——是個陌生男人的聲音，帶著濃重的德州口音，似乎在和人通電話︰"貨已經藏好了，放心......"
唐明動作頓了頓，隨即若無其事地推門進屋。公寓不大，五十平米的空間被劃分成臥室、小廚房和客廳，牆上還掛著原主父母的照片。他拉開窗簾，樓下小廣場上，幾個孩子正在追著足球跑，賣冰淇淋的小販搖著鈴鐺經過。
"平凡的生活，也有不平靜的暗流。"他喃喃自語，從床底拖出工具箱。在一堆扳手和螺絲刀下面，藏著個微型竊听器——那是他用維修零件改裝的。明天，他要找個機會，把這個小東西裝在3號樓的某個角落。
夜色漸深，洛杉磯的霓虹開始閃爍。唐明坐在窗邊，看著樓下街道上來往的行人。遠處傳來救護車的鳴笛聲，但很快被海浪聲吞沒。他摸了摸口袋里皺巴巴的房租單，又想起白天艾米麗的警告。或許，想要守住這份平凡，也並不容易。
不過，這一次，他不再是游走在黑暗中的殺手。他是唐•本杰明，是街區居民信賴的五金店老板，是會幫老太太收桌布、給少年修遙控飛機的普通人。至于暗處的波瀾，他會用另一種方式，守護好這份來之不易的平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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