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過去的一年里，整個援朝軍，幾十萬大軍，都在為這個計劃做著準備。
每一個兵團，每一個軍，每一個師，都有自己明確的攻擊目標和穿插路線。
步兵們對著沙盤和地圖，將自己的任務區域研究了不下百遍，每一個山頭，每一條河流，都爛熟于心。
炮兵們更是將成百上千個預定目標的射擊諸元，背得滾瓜爛熟，閉著眼楮都能操作。
這是一台已經預熱了一年之久的戰爭機器，每一個零件，每一顆螺絲，都在等待著啟動的命令。
“這一次，”林楚生看著地圖上那些密密麻麻的紅色箭頭，眼中閃爍著駭人的光芒，“我們沒有助攻。”
他頓了頓，一字一句地說道“所有部隊，全線進攻！東線、中線、西線，同時發起總攻！我要在二十四小時之內，徹底撕碎他們整條防線！”
“是！”
李靖維和張浩雲挺直了身體，眼神里同樣燃燒著熊熊的火焰。
命令，如同電流般，迅速傳達到了每一個兵團，每一個軍。
沉寂了半年的前線，開始在夜幕的掩護下，悄然甦醒。
一門門被偽裝成山石、草堆的重型榴彈炮，被揭去了偽裝，露出了猙獰的炮口。
一排排“喀秋莎”火箭炮的發射架，如同巨獸的肋骨，緩緩地調整著角度，指向了夜空。
無數的坦克和自行火炮，從隱蔽的坑道和山谷中駛出，匯聚成一股股鋼鐵的洪流。
從鴨江畔到三八線前沿，幾十萬大軍，無數雙眼楮，都在看著自己的手表或懷表。
秒針，在寂靜的夜里，發出“ 噠、 噠”的聲響，如同死神的腳步，一步步逼近。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被無限拉長。
終于，時針、分針、秒針，在午夜零點的位置，重疊在了一起。
那一瞬間，整個世界，仿佛被按下了靜音鍵。
下一秒。
“開火！”
“打！”
無數個聲音，在同一時間，通過無線電、有線電話、或者最原始的嘶吼，響徹了整個戰線。
一道道橘紅色的閃光，如同地平線上升起的無數個太陽，瞬間撕裂了夜幕。
緊接著，是足以讓大地都為之顫抖的雷鳴。
成千上萬發炮彈，拖著長長的尾焰，匯成一片鋼鐵的風暴，發出撕心裂肺的尖嘯，遮天蔽日般地，砸向了對面聯合國軍和南韓軍的陣地。
整個朝島，都在這瞬間，劇烈地顫抖起來。
“驚雷”已至。
天地之間，只剩下一種聲音炮彈劃破空氣時，那種令人靈魂戰栗的嘶吼。
數以萬計的炮彈，形成了一道橫貫整個半島的、由鋼鐵和烈焰組成的巨大瀑布，
從天而降，以一種無可阻擋的姿態，狠狠地砸進了聯合國軍和南韓軍經營了半年之久的防線上。
大地在哀嚎，山巒在戰栗。
那些被認為堅不可摧的鋼筋混凝土地堡，在152毫米重型榴彈的直擊下，如同紙糊的一般，瞬間四分五裂。
那些隱藏在山谷和叢林里的炮兵陣地，在“喀秋莎”火箭彈地毯式的覆蓋下，變成了一片火海。
那些縱橫交錯的交通壕和鐵絲網，在爆炸的氣浪和翻滾的泥土中，被抹得一干二淨。
這已經不是炮火準備，這是炮火審判。
這是積攢了半年的怒火，是無數犧牲英魂的咆哮。
在炮擊開始的瞬間，位于中線戰場的某處前沿陣地，二十七軍七十九師二團一營二連三排的排長，史石頭，正死死地趴在一個簡陋的突擊掩體里。
他叫石頭，人也長得像塊石頭，敦實，黝黑，沉默寡言。
他今年才二十一歲，但眼角的皺紋，已經讓他看起來像個三十多歲的小老頭。
此刻，他感覺自己就像是驚濤駭浪中的一葉扁舟。
整個世界都在劇烈地搖晃，頭頂上，是自己家的炮彈形成的、密不透風的死亡穹頂。
碎石和泥土像雨點一樣砸在他的鋼盔上，發出“叮叮當當”的脆響。
他把嘴巴張到最大，以平衡耳膜內外巨大的壓力，但耳朵里依舊是“嗡嗡”的一片轟鳴。
他身邊的兵，一個個也都差不多。有的戰士用手死死地捂著耳朵，牙關緊咬，臉上的肌肉因為過度緊張而扭曲。
有的新兵蛋子，第一次見到這種毀天滅地的場面，嚇得臉色煞白，身體篩糠似的抖個不停。
“都他娘的別抖了！”史石頭用盡全身力氣，咆哮著，聲音卻被淹沒在巨大的炮聲里，顯得微不足道，
“抖什麼抖！這是咱們家的炮！听著！多帶勁！給老子把子彈都壓滿了！
手榴彈的蓋子都擰松了！等會兒炮一停，就是咱們上場的時候！”
他的話，沒幾個人听清，但他的動作，所有人都看在眼里。
他一邊吼，一邊檢查著自己的沖鋒槍，然後又從腰間摸出一個黑乎乎的、硬邦邦的饅頭，狠狠地咬了一大口。
這個動作，仿佛帶著某種魔力。
排里的老兵們見狀，也紛紛從懷里、口袋里，摸出了自己的“戰備糧”，學著排長的樣子，大口大口地往嘴里塞。
就連那個嚇得發抖的新兵，也被旁邊一個老兵塞了一個饅頭在手里。
“吃！小子！”老兵的聲音同樣嘶啞，“吃了這頓，下頓就去漢城吃泡菜了！
記住了，等會兒跟緊我，別掉隊！想活命，就別怕死！”
新兵愣愣地看著手里的饅頭，又看了看周圍那些在炮火中依舊鎮定自若的老兵，
最後看了一眼他們排長那寬厚如山的背影，他一咬牙，也把饅頭塞進了嘴里。
真他娘的硬。
這是他唯一的念頭。
十五分鐘的炮火急襲，感覺像一個世紀那麼漫長。
終于，那種能把人骨頭震散的轟鳴，開始向敵方陣地的縱深延伸而去。
史石頭知道，這是信號。
“都起來！”他猛地站起身，抹了一把臉上的土，“三排！跟我上！”
沒有沖鋒號。
在“驚雷”計劃里，沖鋒號被認為是一種會過早暴露攻擊意圖的、落後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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