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壤平，援朝軍臨時總指揮部里，氣氛卻與前線的緊張忙碌截然不同，甚至可以說得上是輕松愉快。
“總指揮，二軍的王老根軍長來電，問他那兒的山太硬，鐵鍬都卷刃了，
能不能給他調撥一個工兵團，再來幾噸炸藥。”參謀長李靖維拿著電報，臉上帶著忍俊不禁的笑意。
“告訴王老根，全軍都在挖，就他屁話多。鐵鍬卷了就用鋼 ，鋼 斷了就用手刨。
當年長征爬雪山過草地，條件比這差一百倍，不也過來了？”
林楚生頭也不抬，繼續在他的筆記本上寫寫畫畫，“再跟他提炸藥，我就把他綁在炸藥包上，親自給他點捻兒。”
指揮部里響起一陣低低的笑聲。大家都知道，林總指揮這是在敲打王老根。
二軍反攻打得興起，被硬生生叫停，王老根心里憋著一股火，這會兒正借著挖坑道的事發牢騷呢。
政委張浩雲端著一杯熱茶走了過來，放在林楚生手邊，看著他本子上那些奇怪的符號和草圖，
問道︰“楚生，你這又是在琢磨什麼新名堂？這坑道戰，可真是把李奇微給整不會了。
咱們的偵察兵報告，對面的美國佬天天派飛機來偵察，看著咱們漫山遍野地挖洞，估計跟見了鬼一樣。”
“坑道是盾，能讓我們立于不敗之地。但光有盾不行，我們還得有一把最鋒利的，能扎進敵人心髒的矛。”
林楚生放下筆，揉了揉眉心，“李奇微以為他把我們逼進了山里，戰爭就變成了他擅長的消耗戰。
他錯了。消耗戰，也可以有很多種玩法。”
他正說著，指揮部的門被推開了。一名警衛員立正報告︰“報告總指揮！特戰訓練基地司令員，阿麗亞同志奉命前來報到！”
話音剛落，一個英姿颯爽的身影走了進來。
那是一個極美的女人，即便穿著一身毫無曲線可言的草綠色軍呢大衣，也掩蓋不住她那如同獵豹般矯健勻稱的身材。
她的皮膚是長期在戶外活動才會有的健康小麥色，一雙眼楮，大而明亮，眼神銳利得像雪地里的鷹。
長長的黑發被她利落地編成一根粗大的辮子，垂在身後。
她的身上，有一種奇特的氣質，既有軍人的干練和紀律性，又保留著一絲源自大興安嶺深處的，原始而野性的氣息。
看到來人，林楚生和張浩雲都不約而同地笑了起來。
“阿麗亞，你可算來了。”林楚生站起身，笑著迎了上去。
“林縱……哦不，林總！”阿麗亞看到林楚生，那雙銳利的眼楮里瞬間漾起了溫暖的笑意。
她有些不大習慣地改了口，敬了一個標準的軍禮，動作干淨利落。
這個稱呼，瞬間將三人的思緒拉回到了幾年前，在慶豐奶牛山上，那個還帶著幾分青澀和野性的鄂倫族少女。
“行了，在我這里，沒那麼多規矩。”林楚生擺了擺手，“浩雲，去拿咱們珍藏的好東西來。”
“得 ！”張浩雲笑著應了一聲，從自己的文件櫃最底下，摸索出了一個用油紙包得嚴嚴實實的小包。
打開一看，是幾塊繳獲來的，已經有些融化變形的巧克力。
“嘗嘗，這可是秦峰那小子冒著被我槍斃的風險，從繳獲物資里‘貪污’下來孝敬我的。”
林楚生把巧克力遞給阿麗亞。
阿麗亞也不客氣，接過來掰了一小塊放進嘴里。那香甜絲滑的味道讓她舒服地眯起了眼楮，像一只偷吃到蜜糖的小狐狸。
“還是這個味兒。”她含混不清地說著，臉上的笑容更加燦爛。
三人簡單地寒暄了幾句，阿麗亞很快就進入了正題。
“林總，你這麼急把我從大後方的訓練基地叫來，肯定不是為了請我吃巧克力吧？是不是有大任務？”
“聰明。”林楚生臉上的笑容收斂了一些，表情變得嚴肅起來。
他從桌上拿起一個牛皮紙袋，遞給了阿麗亞。
紙袋沒有封口，阿麗亞疑惑地接過來，從里面抽出一本薄薄的，用油印機趕印出來的小冊子。
冊子的封面上，用粗黑的宋體字，印著四個大字《冷槍運動》。
阿麗亞的瞳孔猛地一縮。她翻開冊子，只看了幾頁，呼吸就變得有些急促起來。
這本小冊子里，沒有長篇大論的戰略思想，也沒有復雜的戰術圖表。
有的，只是一些最基本，卻又最致命的技巧。
如何利用陽光和陰影隱藏自己，如何用身邊的泥土和樹葉制作偽裝，如何測算距離和風速，如何控制自己的呼吸和心跳，以及最重要的一點如何選擇目標。
“不打工事，不打坦克，專打敵人的軍官、炮手、機槍手、通訊兵……甚至做飯的廚子和上廁所的士兵。”
阿麗亞輕聲念著冊子上的文字，她的眼楮越來越亮，亮得像有兩團火在燃燒，“這……這不是打仗，這是在獵殺。”
“沒錯，就是獵殺。”林楚生看著她，眼神銳利，“我們和美國人比鋼鐵，比炮彈，我們比不過。
但我們能跟他們比人，比意志，比耐心。
我要讓每一個美國兵，在踏出他們烏龜殼一樣的工事之前，都得先想想，會不會有一顆子彈，正從某個他看不見的角落里等著他。
我要讓他們吃飯、睡覺、拉屎都不得安生，我要用最小的代價，給他們造成最大的心理恐懼。”
“特種作戰，這個概念對我們全軍來說，都還很新鮮。而你，阿麗亞，你是我們龍國最好的獵人。”
林楚生走到她的面前，目光灼灼地看著她，“所以，我需要你，需要你和你訓練出來的那些‘小獵人’們，把這種獵殺的藝術，教會我們前線的每一個戰士。”
他指著沙盤上那條漫長的戰線，“我命令你，將你手下所有的教官和最優秀的畢業學員，立刻組成戰斗小組，下放到全軍所有的前沿連隊。
你們的任務，不是去打仗，而是去當老師。手把手地教，一個帶一個，十個帶一百個，
給我用最短的時間，在整個戰線上，撒下一千個，一萬個像你一樣的神槍手。”
林楚生的聲音不高，但每一個字，都像重錘一樣，敲在阿麗亞的心上。
她合上冊子，緊緊地握在手里，那本薄薄的小冊子，此刻仿佛有千鈞之重。
她能想象，當這個“冷槍運動”真正在整個戰線上鋪開時，對面的聯合國軍，將會迎來一個怎樣可怕的噩夢。
她抬起頭，挺直了胸膛，那雙美麗的眼楮里，再也沒有了剛才的溫情，只剩下屬于一名將軍的，冰冷的殺意和絕對的自信。
“放心吧，林總。”她斬釘截鐵地回答，“保證完成任務！三天之內，我要讓對面的美國佬，連腦袋都不敢探出戰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