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王震山和李飛龍的部隊,一腳踹開綏靖公署那扇雕著猛虎的厚重朱漆大門時,
迎接他們的,不是想象中的激烈抵抗,而是一群群跪在地上,瑟瑟發抖的衛兵和僕人。
“閻老西呢?”一個性急的連長,抓著一個親信參謀的衣領,大聲吼道。
那參謀早已嚇得魂不附體,哆哆嗦嗦地指了指里間。
幾名戰士端著槍,小心翼翼地踢開書房的門。
昏暗的燭光下,他們看到一個身穿錦緞馬褂的小老頭,蜷縮在地上,腦袋旁邊,是一灘已經開始凝固的暗紅色血跡。
他的手里,還緊緊地攥著那把毛瑟手槍,仿佛那是他最後能抓住的稻草。
“這就是閻老西?”一個年輕的戰士,有些難以置信地看著眼前這具毫無威嚴可言的尸體。
這場景,實在太過平淡,太過乏味。沒有殊死搏斗,沒有慷慨悲歌。
那個在他們口中被妖魔化了無數次的,殺人如麻、富可敵國的“山西王”,就這麼窩窩囊囊地死了。
像一只被人踩死的耗子。
一名隨軍記者,舉起相機,“ 嚓”一聲,將這歷史性的一幕定格。
照片上,破敗的書房,搖曳的燭火,蜷縮的尸體,和旁邊戰士們那年輕而帶著幾分茫然的臉,構成了一幅極具諷刺意味的畫面。
消息很快傳遍了全城。
“閻老西死了!”
“閻老西自殺了!”
這消息,比任何勸降的喊話都管用。城內殘存的幾處抵抗,瞬間土崩瓦解。
那些原本還想為主子盡忠的死硬分子,在听到主子已經先一步“駕崩”後,最後的一絲斗志也煙消雲散。
無數面白色的旗幟,從城中各處建築的窗口和屋頂伸了出來。
有的是床單,有的是襯衣,還有的干脆就是一條白色的褲衩。
原太城,這座被閻牧山經營了幾十年,號稱能抵擋百萬大軍一年的“東方馬奇諾”,在真正的總攻發起後,僅僅一天一夜,便宣告陷落。
當晚,一面嶄新的紅旗,在綏靖公署的最高處,迎著寒風,緩緩升起。
旗幟下,是沉默的城市,和無數雙或敬畏,或迷茫,或欣喜的眼楮。
華北的天,從這一夜起,徹底變了顏色。
第二天清晨,太陽照常升起,金色的陽光驅散了籠罩在原太城上空的硝煙和陰霾,也照亮了這座古老城市的新面貌。
街道上,隨處可見的是一隊隊垂頭喪氣,被押解著前往戰俘營的國軍士兵。
他們身上的軍裝各不相同,有閻記嫡系的土黃色,有中央軍的美式 嘰布,
還有各種雜牌軍五花八門的服裝,像一場散了攤的草台班子戲。
而另一邊,是穿著樸素灰色軍裝,精神頭卻截然不同的解放軍戰士。
他們三人一組,五人一隊,在城中各處要道站崗,維持秩序,
臉上帶著宿夜未眠的疲憊,但眼楮里,卻閃爍著勝利者獨有的光芒。
膽大的市民們,已經從躲藏了一夜的地窖和屋子里走了出來,好奇地打量著這些傳說中“青面獠牙”的一野。
他們看到的,卻是一群群紀律嚴明,秋毫無犯的年輕士兵。
有的在幫著老鄉清掃街道上的瓦礫,有的正蹲在路邊,啃著又冷又硬的干糧,卻絕不去踫旁邊小販籮筐里熱氣騰騰的包子。
“老總,喝口熱水吧,不要錢!”一個大娘端著一碗滾燙的姜湯,非要塞給一個站崗的哨兵。
那哨兵是個看上去不過十七八歲的娃娃臉,被大娘的熱情弄得滿臉通紅,連連擺手︰“大娘,不行,我們有紀律……”
“什麼紀律不紀律的!你們把閻老西趕跑了,就是我們的大恩人!喝一口,暖暖身子!”
大娘不由分說,把碗往他手里一塞,轉身就跑,仿佛怕他再還回來。
小戰士端著那碗熱氣騰騰的姜湯,愣在原地,眼圈一下子就紅了。
原太城的中心,那座已經被改名為“人民大廈”的綏靖公署內,氣氛卻要熱烈得多。
秦峰、王震山、李飛龍,這三位分別從西、東兩個方向攻入城內的一野悍將,終于勝利會師。
“秦瘋子,你他娘的可以啊!老子在東邊費了牛鼻子勁給你唱戲,又是坦克又是大炮的,
你倒好,在北邊悄悄摸摸就把人家的心窩子給捅了!”
王震山一巴掌拍在秦峰的肩膀上,他嗓門巨大,震得屋子里的灰塵都簌簌往下掉。
他是個典型的山東大漢,性格豪爽,說話直來直去。
秦峰戴著他那副標志性的眼鏡,文質彬彬,被他拍得一個踉蹌,
苦笑著扶了扶眼鏡︰“王司令,話不能這麼說。
要不是你們東線搞出那麼大的動靜,把閻老西的魂都給勾走了,我哪有機會鑽空子?這叫分工明確,珠聯璧合。”
“嘿,你個秀才,還跟老子掉書袋!”王震山哈哈大笑,
“不過說真的,這次打得是真他娘的過癮!尤其是老子的坦克營,往他那城牆下一擺,那幫龜孫子腿都軟了!你沒看見,那投降的,烏央烏央的,跟趕集一樣!”
“那可不,”旁邊一直沒說話的李飛龍,得意地一揚下巴,
“我九縱的步兵,全程就開了幾槍,剩下的時間全在喊‘繳槍不殺’,嗓子都快喊啞了。這仗打的,跟武裝游行似的,一點技術含量都沒有。”
李飛龍年輕氣盛,打仗喜歡劍走偏鋒,他指揮的九縱配合王震山的八縱,在東線演了一出完美的“泰山壓頂”,此刻正是志得意滿的時候。
三人正說笑著,一個參謀神色古怪地走了進來,手里拿著一份清單。
“三位首長,我們……我們剛剛清點了閻老西的私人金庫,清單……在這里。”
“哦?那老摳搜刮了一輩子,讓我們瞧瞧都有些什麼寶貝。”
王震山一把搶過清單,只看了一眼,他那銅鈴般的大眼珠子,瞬間瞪得溜圓,嘴巴張得能塞進一個拳頭。
“個、十、百、千、萬……他娘的!”王震山使勁揉了揉眼楮,又數了一遍,然後把清單往桌子上一拍,破口大罵,
“這個殺千刀的閻老西!刮地皮的本事真他娘的是天下第一!光金條,就他娘的三十多萬兩!
還有數不清的銀元、美鈔、古董字畫!他這是把整個山西都搬到自己家來了啊!”
秦峰和李飛龍也湊過去看,同樣被清單上那天文數字般的財富給驚得半天說不出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