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太城,綏靖公署。
閻牧山幾乎是在同一時間,收到了兩份讓他魂飛魄散的電報。
一名參謀連滾帶爬地沖進來,聲音都變了調︰“總司令!東線急電!
我軍……我軍防線遭到一野大規模裝甲集群突襲!王震山和李飛龍那是……那是誘餌!
是主力!我們的防線……已經崩潰了!”
“什麼?!”閻牧山猛地站起,還沒等他消化這個噩耗,
另一個通訊兵又跌跌撞撞地闖了進來,手里的電報紙都在發抖。
“總司令!北線!北線38師師長魏興武……叛亂!
他……他當陣擊斃了督戰隊,正帶著全師的兵,與我們的三十四軍主力……交上火了!”
“轟——”
兩個消息,如同兩記最沉重的鐵錘,狠狠地砸在了閻牧山的腦袋上。
他只覺得天旋地轉,眼前一黑。那張老謀深算的臉,瞬間血色褪盡。他喉頭一甜,再也抑制不住。
“噗——”
一口鮮血,猛地噴了出來,濺紅了面前那副巨大的作戰地圖。
東線是假的,北線才是主攻……這是他之前的判斷。
北線是佯攻,東線才是殺招……這是他剛剛產生的懷疑。
可現在,他發現自己全錯了。
東線是真的,北線也是真的!
林楚生那個小王官蛋,根本沒有虛實之分!他用兩把同樣鋒利的尖刀,同時捅進了自己的心髒和後腰!
“假的……都是假的……”他看著地圖上那兩處代表著崩潰和叛亂的紅色標記,
嘴里無意識地喃喃自語,“怎麼會……怎麼會……都是真的?”
他幾十年的精明算計,幾十年的老謀深算,在這一天,被一個年輕人,用最陽剛、最霸道的方式,砸得粉碎。
這一刻,這位縱橫山西數十年的“山西王”,終于徹底崩潰了。
原太城的東門防線,此刻已是一片哭爹喊娘的屠宰場。
普通的國軍士兵們,看著那些刀槍不入的鋼鐵巨獸,發出震耳欲聾的咆哮,
輕而易舉地碾過他們辛苦修築的戰壕,像推倒積木一樣撞塌堅固的碉堡,他們的心理防線,在第一時間就徹底崩潰了。
步槍子彈打在坦克的裝甲上,只能濺起一串串無力的火花,連給對方撓癢癢都算不上。
機槍的掃射,除了能讓坦克後面的步兵暫時低下頭,對這些鋼鐵大家伙沒有絲毫影響。
偶爾有幾個抱著炸藥包,試圖效仿電影里英雄的士兵沖上去,
還沒靠近,就被坦克上那挺並列機槍打成了血肉模糊的篩子。
絕望,像最可怕的瘟疫,在守軍中蔓延。
當第一輛九七式坦克,用它那笨拙卻無可阻擋的姿態,碾碎了一座機槍暗堡,
將里面的幾個機槍手連人帶槍壓成肉泥之後,第一個士兵扔掉了手里的漢陽造,跪在地上,高高舉起了雙手。
榜樣的力量是無窮的。
有一個人投降,就有第二個,第三個。
很快,整個東線陣地,成片成片的國軍士兵扔掉武器,跪地投降,只求那些鋼鐵怪物能饒自己一命。
東線的崩潰,比預想中還要快。
而在另一邊,趁著北線大亂的天賜良機,秦峰的一縱和十一縱,也抓住了這個千載難逢的機會。
“同志們!沖啊!為犧牲的戰友報仇!”
“解放原太城!活捉閻老西!”
嘹亮的沖鋒號響徹山谷。原本還在進行穿插滲透的解放軍戰士們,此刻像一把把出鞘的利刃,
從各個意想不到的角落里猛虎般撲出,從戰術騷擾,轉入了摧枯拉朽的全面進攻。
閻牧山的嫡系部隊,正和叛變的魏興武師殺得難解難分,腹背受敵,陣腳大亂。
秦峰的部隊,就像一把燒紅了的餐刀切黃油一樣,輕而易舉地就切開了因內亂而變得千瘡百孔的敵軍防線。
勝利的天平,已經發生了無可逆轉的傾斜。
黃昏時分,血色的殘陽,將原太城的輪廓染上了一層淒美的色彩。
兩股巨大的洪流,正從兩個不同的方向,瘋狂地涌向這座孤城。
一股,是東線被坦克嚇破了膽的潰兵。
他們扔掉了武器,只恨爹娘少生了兩條腿,一邊跑,一邊聲嘶力竭地哭喊著︰“一野的鐵王八來了!能碾碎碉堡的鐵王八!快跑啊!”
另一股,是北線叛亂的部隊和被擊潰的嫡系殘兵。
他們帶來的消息,更加令人心膽俱裂︰“魏興武反了!自己人打起來了!閻老西讓督戰隊殺自己人!別打了,都跑吧!”
這兩股人流,帶來的不僅僅是失敗的消息,更是兩種足以摧毀任何軍隊意志的恐怖瘟疫︰“林楚生的坦克大炮能毀天滅地”和“閻老西正在屠殺自己人”。
城內本就數量不多、軍心不穩的留守部隊,在這些潰兵的沖擊下,幾乎沒有組織起任何像樣的抵抗,便徹底陷入了混亂。
原太城,這座經營了幾十年的堅固堡壘,在它的主人還活著的時候,就已經從內部開始崩塌了。
夕陽的最後一縷余暉中,一幕足以載入史冊的畫面,在原太城南郊上演。
一輛渾身沾滿塵土和硝煙的八縱九七式坦克,停在了一條鄉間土路上。
炮塔頂部的艙蓋打開,一個滿臉油污的年輕車長探出半個身子,正舉著望遠鏡,警惕地觀察著四周。
不遠處,一騎快馬卷著煙塵疾馳而來。馬上,是一名同樣年輕的偵察連戰士,他背著步槍,滿是征塵的臉上,洋溢著一種難以抑制的興奮。
“是哪部分的同志?”坦克車長放下望遠鏡,大聲問道。
“報告首長!西路軍,一縱偵察連!奉秦峰司令命令,前來接應!”那名偵察兵在馬上行了一個標準的軍禮。
坦克車長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他跳下坦克,向著那名風塵僕僕的偵察兵伸出了手。
“東路軍,八縱坦克一營!奉王震山司令命令,前來會師!”
兩只年輕而有力的大手,在落日的余暉中,緊緊地握在了一起。
這一握,標志著一野的東、西兩路大軍,在原太城下,完成了勝利會師。對這座城市的最後包圍圈,正式合攏。
閻牧山的末日,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