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體警戒！沒有我的命令不準開火！”林楚生先是穩住己方陣腳，然後朝著對面的山坡方向，運足氣力大聲喊道︰“喂！對面的！什麼人？報上名來！舉著白旗想干什麼？”
他的聲音在山谷間回蕩。
對面沉默了一會兒，似乎是在商量。
過了一陣，一個同樣洪亮，但帶著明顯疲憊和沙啞的聲音傳了回來︰“我們是中央軍弟兄！不是敵人！我們沒有惡意！剛才看到你們打鬼子，想過來……想過來接洽一下！”
中央軍？
林楚生和張浩雲對視了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一絲驚訝和凝重。
中央軍怎麼會跑到這黑虎山深處來？而且看樣子，人數還不少，卻混得如此狼狽，還要舉白旗才能靠近？
“既然是中央軍弟兄，那就派幾個說話管事的過來！”
林楚生再次喊話，語氣依舊保持著警惕，“五個人！不許多！把武器都留在原地！慢慢走過來！要是敢耍花樣，別怪我們槍子兒不認人！”
對面又是一陣短暫的騷動和商議。
很快，山坡後面站起了五個人影。
他們將手里的步槍靠在地上，舉起雙手，示意沒有攜帶武器，然後小心翼翼地，一步一步朝著林楚生他們這邊走了過來。
林楚生用望遠鏡仔細觀察著這五個人。
為首的是一個身材中等，面容憔悴，但依稀能看出軍人儀態的中年人，肩上扛著的軍餃雖然沾滿污漬，但隱約能辨認出是少校。
他旁邊是一個二十多歲的年輕人，穿著中尉軍服，臉龐稜角分明，一對濃密的眉毛格外醒目，眼神中帶著一種與年齡不太相符的銳利和審視。
另外三個人，一個看起來像是老兵油子，另外兩個則是普通的士兵模樣，個個面帶菜色，衣衫襤褸，眼神中充滿了疲憊、不安，還有一絲不易察覺的……期盼？
“一班長，二班長，帶人看住兩翼！機槍準備好！”林楚生低聲吩咐，同時示意張浩雲和他一起上前。
五個人越走越近，最終在距離林楚生他們陣地前沿大約五十米的地方停了下來。
“這位長官！”為首的少校朝著林楚生這邊敬了個不太標準的軍禮，聲音沙啞地開口，“鄙人方振國，原隸屬龍國軍第十四軍補充二團，現任少校副營。這幾位是……”
他依次介紹了身邊的幾人，包括那位濃眉毛的中尉秦峰，以及另外三名士兵。
“我們……我們是從林吉省那邊一路潰敗下來的。”
方振國臉上露出一絲苦澀和羞愧，“部隊被打散了，我們帶著殘部幾十號弟兄，一路輾轉，听說這黑虎山里有咱們的人還在堅持抵抗腳盆，就想進來找找組織，看看能不能……能不能匯合一處，繼續打鬼子。”
他的目光掃過林楚生這邊陣地上那些穿著各式服裝，但精神狀態明顯不錯的士兵，以及那些堆放在營地里的嶄新的繳獲武器，眼中閃過一絲復雜的神色。
“可我們才進山沒多久，就听說黑虎山的綹子……哦不，是抵抗隊伍，前幾天被鬼子給剿滅了，人心惶惶。”
方振國繼續說道，語氣帶著劫後余生的慶幸，“我們正發愁下一步該怎麼辦，是繼續往深山里躲，還是冒險突圍出去……就在這時，听到了這邊傳來激烈的槍炮聲。”
濃眉毛的中尉秦峰接過話頭，他的聲音比方振國要清亮一些，帶著一絲激動︰“我們悄悄摸到附近的山頭，看到了！我們全都看到了！你們……你們打了一場……一場難以置信的勝仗！”
他的目光灼灼地看著林楚生，以及他身後那些嚴陣以待的士兵，還有營地里那些若隱若現的“重武器”輪廓，尤其是那兩門九二炮的部件。
“把小鬼子一個中隊，堵在那個叫‘閻王鼻子’的隘口里，打得他們……全軍覆沒！太厲害了！簡直是神了！”
秦峰的語氣充滿了驚嘆和敬佩，“我們看到你們打掃戰場，確認你們是咱們龍國自己的隊伍，而且……戰斗力如此強悍！所以，我們商量了一下，決定……決定過來踫踫運氣，看看能不能……收留我們。”
他說完，目光誠懇地望著林楚生，等待著他的答復。
他身後的方振國和其他三人，也都屏住了呼吸，眼神緊張而期待地看著林楚生。
幾十號潰兵，突然出現在家門口，是禍是福？林楚生拄著拐杖，面無表情，心里卻在飛快地盤算著。
林楚生掃了一眼面前這位自稱中央軍少校營副的方振國，又瞥了眼旁邊那個眼神銳利、眉宇間透著一股書卷氣卻又帶著軍人稜角的中尉秦峰。
潰兵，而且是中央軍的潰兵，這倒是個意外。
他心里快速盤算著利弊，幾十號人，雖然看著狼狽，但畢竟是受過正規訓練的軍人，如果能收編，無疑能壯大隊伍。
可這些人成分復雜，思想也未必和自己一路，收進來是助力還是麻煩，還很難說。
他拄著樹枝，身板挺得筆直，盡管臉上稚氣未脫，但語氣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沉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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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位長官，有幾句話我得說在前面。我這支隊伍，不屬于國軍序列，我們給自己起了個名字，叫‘黑虎縱隊’，是咱們龍國老百姓自己的隊伍。”
他頓了頓，目光掃過方振國和秦峰，以及他們身後那三個緊張的士兵︰“我們這兒，不講究以前的官階軍餃，到了這兒，都得從一個兵做起，憑打鬼子的本事和對老百姓的心說話。
想升官發財、作威作福的，趁早別來。
我要的，是能豁出命去跟小鬼子干，能真心實意為咱龍國人扛起一片天的好漢子！”
這話一出，方振國明顯愣住了。
他瞪大了眼楮，難以置信地看著眼前這個比他兒子大不了多少的“縱隊長”。
他原本以為那個滿臉橫肉、一看就是老兵油子的王老根才是這伙人的頭兒，沒想到發號施令的竟然是這個半大孩子？
而且這番話，什麼“人民的隊伍”，什麼“不講究官階”，這簡直是……胡鬧！是土匪行徑！
秦峰的反應則不同，他眉頭微蹙，似乎在仔細品味林楚生的話。
他的目光在林楚生身上停留了片刻，又轉向旁邊那些雖然衣著雜亂，但精神狀態明顯不同于一般潰兵的戰士們，眼神中閃過一絲思索。
林楚生沒理會他們各異的表情，繼續說道︰“加不加入，你們自己決定。
不過，不管你們怎麼選，這頓飯，我們管了。
都是打鬼子的龍國人，不能讓弟兄們餓著肚子趕路。”他扭頭對王老根喊道︰“一班長！”
“到！”王老根應聲而出。
“讓你們班的人，辛苦一趟，弄些吃的，給對面的弟兄們送過去。雜糧糊糊，管夠！”
“是！”王老根咧嘴一笑，招呼著一班的幾個戰士，轉身就去準備食物了。
他心里清楚，縱隊長這手，既是收買人心，也是摸對方的底。
送飯過去，近距離接觸一下，對方有多少人，手里有幾條槍，大概就能看個八九不離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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