亂世疑雲
一、裂痕
混沌之門的震顫尚未平息，人間界的雨就下了整整三日。
雲澈站在太古遺跡的斷壁上，望著遠處被魔氣浸染的雲層，御龍劍在腰間發出低沉的嗡鳴。三日前他們強行開啟混沌之門的舉動，像一顆投入死水的巨石，在三界激起的漣漪正化作驚濤駭浪。
“蕭珩那邊傳來消息，仙界已有十七座仙宮出現靈脈紊亂。”姬凝霜的聲音帶著疲憊，她剛從瑤池趕回，素白的裙角還沾著未褪盡的仙塵，“瑤池的水鏡已經照出西昆侖的護山大陣出現裂痕，那些老家伙們又在吵著要關閉仙凡通道。”
雲澈回頭時，正看見墨軒將一瓶療傷丹藥遞給冷冰兒。這位素來清冷的女子左臂纏著滲血的繃帶，是前日抵擋暗影生物時被混沌之力灼傷的。听到姬凝霜的話，墨軒嗤笑一聲︰“關閉通道？他們是怕我們這些‘魔孽’壞了仙界的清淨，還是怕混沌之力真漫到南天門時，沒人替他們擋刀子？”
冷冰兒輕輕按住繃帶︰“人間界更糟。洛陽城昨夜爆發了搶糧之亂，有人說這是混沌降世的征兆，還有人……說這是我們五人強行窺探混沌之源引來的天罰。”
雲澈沉默地握緊劍柄。他能清晰記得三天前混沌之門開啟時那股滅世般的威壓，黑色氣流如活物般順著門縫溢出，所過之處連空間都在哀鳴。那時他以為最大的敵人是混沌之力本身，直到此刻才明白，比混沌更難應對的，是人心。
二、暗流
七日後，九仙山議事殿。
三百余名仙門修士分坐兩側，白玉地磚上的符文陣法因靈力激蕩而泛起微光。主位上空懸著一面水鏡，正映照著人間界某座城鎮被魔焰吞噬的景象， 啪燃燒的聲響讓殿內氣氛愈發凝重。
“雲澈等人開啟混沌之門，致使三界異動，此乃大過！”說話的是清虛門掌門玄陽子，他雪白的長眉因憤怒而顫抖，“依貧道之見，當即刻將此五人拿下，以仙法淨化其體內混沌之氣，方能平息天怒！”
坐在對面的百草谷谷主立刻反駁︰“玄陽掌門此言差矣！若非蕭珩的御龍劍及時淨化暗影生物，此刻九仙山恐怕已被混沌侵蝕。依我看，當助他們一臂之力才是。”
爭論聲如潮水般涌起，殿外突然傳來一陣騷動。一名弟子連滾帶爬地沖進殿內，手中舉著一張泛黃的符紙︰“啟稟各位掌門，魔道……魔道送來戰帖！”
符紙上用鮮血寫著幾行扭曲的字跡，大意是指責仙界勾結雲澈等人，意圖借混沌之力掌控三界，魔道將在三日後于兩界山討個說法。
玄陽子猛地拍碎座椅扶手︰“果然！我就說墨軒那魔頭怎會真心聯手，這分明是他們早有預謀！”
沒人注意到，坐在角落的流雲宗長老悄悄捏碎了一枚傳訊符。符紙化作光點消散的瞬間，人間界某個酒肆里，一名戴著斗笠的男子收起了手中的傳訊盤，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三、流言
“听說了嗎？雲澈大人其實是混沌之主轉世，他故意接近蕭珩，就是為了奪取御龍劍！”
“我表姑的佷子在仙界當差，親眼看見姬凝霜仙子用瑤池聖水澆灌一具混沌胚胎，說是要培養新的兵器呢！”
“墨軒魔頭昨夜又屠了一座城，那些說他改邪歸正的，都是被蒙蔽了！”
洛陽城的茶館里，說書先生唾沫橫飛地講述著“五人聯盟的驚天秘聞”，桌前的茶客們听得目瞪口呆。角落里，雲澈端著茶杯的手指微微收緊，茶水在杯盞中泛起漣漪。
他剛結束對北方靈脈的巡查，本想在此歇歇腳，卻沒想到短短半月，流言已編造得如此有鼻子有眼。冷冰兒坐在對面，將一枚銅錢放在桌上︰“先生可知，你口中的‘秘聞’，每傳播一次，就會有一處凡人村落因恐慌而遷徙，途中餓死凍死的百姓，已逾千人？”
說書先生臉色一白，剛想反駁，卻見冷冰兒指尖閃過一道寒光，他腰間的錢袋突然裂開，里面的銅錢滾落一地，竟全是用陰氣凝結的假幣。
“這些錢是誰給你的？”雲澈的聲音平靜無波，卻讓整個茶館的溫度驟降。
就在這時，街面突然傳來一陣喧嘩。一群手持棍棒的百姓沖了進來，為首的漢子舉著火把怒吼︰“就是他們！勾結魔道的妖人！燒死他們，才能平息混沌之怒！”
冷冰兒將雲澈護在身後，伽羅神匕在袖中蓄勢待發。她看著那些因恐懼而扭曲的面孔，突然想起墨軒曾說過的話︰“最可怕的不是混沌之力，是人們願意相信混沌存在，這樣他們就有理由把所有不幸都歸咎于它。”
四、棋子
兩界山巔，罡風如刀。
墨軒踩在一塊被魔氣燻黑的岩石上，望著下方黑壓壓的人群。三天前他根本沒送過什麼戰帖，可此刻山腳下既有仙界派來的“問罪者”，也有打著魔道旗號的修士，甚至還有不少扛著鋤頭扁擔的凡人，顯然是被人刻意煽動至此。
“看來有人不想讓我們好好封印混沌啊。”姬凝霜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她剛用仙法驅散了一片聚攏的烏雲，“玄陽子帶了三百仙兵守在東側，人間界的鎮國大將軍領了五千精兵在西側扎營，有趣的是，雙方旗幟上都畫著一模一樣的鎮魂符。”
墨軒轉身時，正看見蕭珩御劍而來，御龍劍上還沾著未干的血跡。“北側發現了三十具修士尸體，”蕭珩的聲音帶著寒意，“修為都是金丹境，身上既有仙門標記，也有魔道紋身，死法卻一模一樣——被人用混沌之力震碎心脈。”
雲澈從雲層中降下，手中捏著半塊破碎的令牌︰“這是在尸體旁發現的，屬于隱仙閣。三天前，玄陽子說隱仙閣已被魔道滅門。”
四人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凝重。這場精心策劃的局，遠比他們想象的更復雜。有人在借混沌之名，行鏟除異己之實，而他們五人，不過是棋盤上最顯眼的棋子。
“快看！”冷冰兒突然指向天空。只見雲層深處裂開一道縫隙，一縷混沌黑氣如毒蛇般探出來，在山巔盤旋片刻，竟朝著西側的人間軍隊俯沖而去。
“不好！”雲澈話音未落，那縷黑氣已在軍隊中炸開。慘叫聲此起彼伏，被黑氣沾染的士兵瞬間化作猙獰的怪物，舉刀砍向同伴。
山腳下的人群徹底沸騰了。
“是他們！是他們引來的混沌！”
“殺了雲澈他們！快殺了他們！”
五、破局
混亂如瘟疫般蔓延，玄陽子趁機率領仙兵發起進攻，西側的人間軍隊在混沌侵蝕下淪為傀儡，山巔的偽魔道修士則嗷嗷叫著沖向蕭珩。
墨軒周身魔氣暴漲，卻沒有攻擊任何人，反而布下一道防護陣，將靠近的凡人護在其中︰“姬凝霜，幫我穩住這些人！”
姬凝霜會意，瑤池本源之力化作漫天甘霖，灑落之處，混沌黑氣竟如冰雪般消融。那些被魔氣影響的凡人漸漸清醒，茫然地看著眼前的一切。
蕭珩手持御龍劍立于半空，劍身綻放的淨化之光如太陽般耀眼︰“玄陽子！你敢說這混沌黑氣，是我們引來的？”
玄陽子臉色一變︰“休要狡辯！除了你們，誰還能操控混沌之力？”
“那這個呢？”雲澈的聲音突然在玄陽子身後響起。眾人只見雲澈手中提著一個血淋灕的頭顱，正是隱仙閣閣主。而在頭顱旁，懸浮著一枚閃爍著混沌氣息的玉簡。
“此乃隱仙閣秘制的‘化魔符’，”雲澈將玉簡擲向空中，符文在光芒中顯形，“能將修士強行轉化為混沌傀儡，而操控之法，玄陽子掌門應該很熟悉吧？畢竟，你袖中就藏著同款玉簡。”
玄陽子臉色煞白，下意識地捂住袖口。這個動作在所有人眼中都成了不打自招。
就在這時，人群中響起一聲怒吼︰“還有他！那個說書的！是他收了錢，到處散播謠言！”
被指認的說書先生剛想逃跑，就被冷冰兒用匕尖抵住咽喉。伽羅神匕的淨化之力順著他的經脈游走，逼出了體內潛藏的一縷仙力——與玄陽子同源的清虛門靈力。
真相如被剝開的洋蔥，辛辣得讓人睜不開眼。
原來隱仙閣早已投靠混沌殘余勢力，玄陽子與其勾結，妄圖借混沌之亂鏟除異己，獨掌仙界大權。那些流言、戰帖、慘死的修士、被蠱惑的百姓，都是他們精心布置的棋子。
雲澈望著下方逐漸安靜的人群，突然開口︰“混沌之力確實可怕，但比它更可怕的，是利用恐懼謀私的人心。今日之事，諸位親眼所見，所謂的‘天罰’，不過是凡人的貪婪與野心。”
御龍劍發出清越的龍吟，淨化之光席卷四野。那些被混沌侵蝕的士兵在光芒中恢復人形，山巔的黑氣漸漸消散，露出了原本晴朗的天空。
墨軒收起防護陣，看著那些面露羞愧的凡人︰“若再有人借混沌之名煽動禍亂，無論仙魔凡人，我墨軒第一個不饒。”
姬凝霜補充道︰“仙界已下令徹查隱仙閣余黨，凡參與此次陰謀者，格殺勿論。”
蕭珩舉起御龍劍，劍尖指向混沌之門的方向︰“三日之後，我等將再次嘗試封印混沌核心。屆時，無論仙魔凡人，願助我等一臂之力者，九仙山集合。”
人群中先是一片寂靜，隨後響起零星的掌聲，漸漸匯聚成雷鳴般的聲浪。
雲澈看著這一切，心中卻無半分輕松。他知道，這只是開始。只要混沌之力一日未除，人心的裂痕就難以彌合。但此刻他握緊腰間的劍柄，感受著身邊四人傳來的力量，突然有了前所未有的堅定。
至少他們還在一起，至少還有人願意相信光明。
三日後，九仙山。
當雲澈五人站在山巔時，看到的不僅有仙界修士、魔道眾人，還有扛著鋤頭的農夫、手持菜刀的屠夫、背著藥簍的郎中。他們或許修為低微，或許不懂什麼混沌之力，卻用最樸素的方式選擇了相信。
御龍劍與伽羅神匕交相輝映，瑤池聖水與魔焰奇異地融合，雲澈體內的力量如江河奔涌。五人手牽著手，在萬眾矚目下，朝著混沌之門的方向，邁出了堅定的一步。
雲層之上，似乎有目光在注視著這一切。但這一次，沒人再懷疑，沒人再動搖。因為他們終于明白，能對抗混沌的，從來不是某個人或某股勢力，而是願意並肩而立的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