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霄風起
一、雲涌凌霄
凌霄峰的晨霧尚未散盡,雲澈已立于觀星台第三階。指尖拂過青石台上的紋路,那是昨夜拆解荒古秘卷時,以仙力烙下的符文——形似三足金烏,卻在尾羽處纏繞著一縷墨色,像極了他此刻心緒。
“雲澈仙尊,”侍立台下的小仙童忽然抬頭,聲音帶著怯意,“東南方的雲氣……不對勁。”
雲澈抬眼望去。本該是赤霞流轉的天際,此刻正翻滾著暗沉的紫霧,那是仙界執法隊特有的“鎖仙雲”。尋常仙將出行只會駕祥雲,唯有持長老會令牌的執法者,才被允許調動這種蘊含禁錮之力的雲氣。
他將指尖的符文抹去,青石台恢復光潔,仿佛從未有過印記。“知道了,你退下吧。”
小仙童囁嚅著不敢動,直到雲澈再次揮手,才如蒙大赦般溜進殿內。觀星台上只剩他一人,山風卷起他月白的衣袍,獵獵作響,像一面不肯低垂的旗。
三日前,他在荒古戰殿的石壁上拓下最後一片符文時,便知這一日會來。那些記載著神器本源的紋路,與其說是“鎮壓魔道”的法門,不如說是平衡三界能量的圖譜——這結論,足以撼動仙界傳承千年的根基。
紫霧已籠罩半山腰,隱約傳來甲冑踫撞聲。雲澈緩緩閉上眼,識海中浮現十年前的畫面︰那時他還是仙盟最年輕的弟子,在凌霄峰的試劍台,長老們指著雲海下的人間,告訴他“仙之所以為仙,是因為我們守護秩序”。
可如今,這“秩序”正化作鎖仙雲,要來鎖拿他這個“叛逆”。
二、執法如山
“雲澈接令!”
一聲暴喝穿透雲霧,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壓。七名身披玄鐵甲的執法仙將踏著紫霧升至觀星台,為首者手持鎏金令牌,令牌上“執法”二字閃爍著刺目的金光。
是趙烈,執法隊的副統領。當年雲澈在仙盟比試中奪魁時,他曾作為考官,夸過他“劍心純粹”。
“趙統領遠道而來,不知有何吩咐?”雲澈的聲音平靜無波,目光落在那枚令牌上。
趙烈眉頭緊鎖,顯然不願與昔日看好的後輩如此對峙︰“長老會有令,你近年研究荒古神器,私通魔道余孽墨軒,已涉嫌叛仙。現命你交出所有研究手稿,隨我等返回仙盟受審!”
他身後的六名仙將同時抬手,六柄長劍出鞘,劍身流轉著仙力凝成的光紋,將雲澈圍在中央。鎖仙雲在他們身後翻涌,絲絲縷縷的紫氣如藤蔓般蔓延,試圖纏繞住雲澈的衣袍。
“私通魔道?”雲澈輕笑一聲,“我與墨軒交手三次,次次在凌霄峰外將其擊退,何來‘私通’一說?”
“放肆!”右側一名年輕仙將厲聲呵斥,“墨軒墮魔後屠戮仙門弟子三百余人,你卻屢次放他生路,不是私通是什麼?更何況,你竟敢質疑仙界鎮壓魔道的鐵律,此等言論已動搖仙基!”
“鐵律?”雲澈的目光轉向那名仙將,“敢問這位仙友,三百年前,人間大旱,是魔道修士打開幽冥河,引活水救了百萬凡人——此事,算不算鐵律之外的事?”
年輕仙將一噎,漲紅了臉︰“那、那是魔道別有用心!”
“哦?”雲澈向前一步,無形的氣浪將靠近的紫氣震退,“那二十年前,仙界為爭奪靈脈,炸毀人間三座大山,致使千里良田化作焦土——這‘秩序’,又該如何解釋?”
“雲澈!”趙烈猛地提高聲音,令牌上的金光更盛,“休要妖言惑眾!仙界行事,自有天道見證,豈容你這後生妄議?”
“天道若有知,”雲澈的目光掃過七人,“當知神器並非為鎮壓而生,仙魔也並非生來對立。長老會若真為三界著想,該看的是荒古秘卷,而非急于給我定罪。”
趙烈臉色鐵青,手中令牌重重一頓︰“冥頑不靈!看來你是不肯束手就擒了?”
“我若交出手稿,”雲澈緩緩拔出腰間的長劍,劍身澄澈如秋水,正是他的佩劍“流霜”,“長老會會如何處置?付之一炬,再將所有與神器相關的線索銷毀,繼續維持‘仙尊魔卑’的謊言?”
流霜劍出鞘的瞬間,觀星台的空氣驟然變冷,山風仿佛都被凍結。趙烈瞳孔一縮,他能感覺到,雲澈的仙力比三年前強盛了數倍,而且……帶著一種他從未見過的韌性,像是同時蘊含著極陽與極陰的力量。
“看來你是決意叛仙了!”趙烈咬了咬牙,“執法隊听令,拿下雲澈,若有反抗,格殺勿論!”
“格殺勿論”四字剛出口,六名仙將已同時發動攻勢。六道劍光如流星般射向雲澈,每一道都蘊含著淨化魔氣的仙力,顯然是怕他真與魔道有染。
雲澈腳尖輕點,身形如柳絮般向後飄退,流霜劍在身前劃出一道圓弧,圓弧內瞬間凝結出冰晶,將六道劍光盡數擋下。冰晶碎裂的剎那,他反手一劍刺向右側的仙將,劍尖在觸及對方鎧甲前寸許停下,只挑落了對方頭盔上的紅纓。
“我不想與仙盟為敵。”他的聲音透過碎裂的冰晶傳來,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疲憊,“但我更不能讓千年的謊言,繼續禍害三界。”
三、以一敵七
趙烈見狀,知道言語已無法解決問題。他將令牌收入懷中,抽出背後的重劍︰“雲澈,你可知抗命的後果?”
“無非是被冠上‘叛仙’之名,遭天下追殺。”雲澈的流霜劍斜指地面,劍尖的寒光映出他堅定的眼神,“但比起這些,我更怕看到三界因神器失衡而崩塌。”
“冥頑不靈!”趙烈重劍一揮,帶著開山裂石的氣勢劈來。劍風掃過觀星台,青石地面竟被劃出一道半尺深的溝壑。
雲澈側身避開,流霜劍與重劍擦身而過,發出刺耳的嗡鳴。他借力向後一躍,落在觀星台邊緣,身後便是萬丈懸崖,雲霧在下方翻滾,深不見底。
“你們看,”他忽然開口,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入每個人耳中,“這凌霄峰高萬仞,仙盟說這里是離天道最近的地方。可若站得太高,便會看不清腳下的人間。”
“少廢話!”一名仙將從左側襲來,劍招狠辣,直指雲澈後心。
雲澈不慌不忙,手腕翻轉,流霜劍畫出一道精妙的弧線,不僅避開攻擊,還順勢削斷了對方的劍穗。“我研究神器三年,發現它的核心符文,一半屬仙,一半屬魔。就像這天地,有日便有月,有晝便有夜——強行鎮壓一方,只會讓另一方反噬。”
“一派胡言!”趙烈再次攻上,七名仙將呈合圍之勢,劍網密集,將雲澈所有退路封死。紫霧中的禁錮之力越來越強,雲澈的衣袍已被紫氣纏住數處,行動漸漸遲緩。
他深吸一口氣,忽然將流霜劍插入地面。剎那間,一股柔和卻堅韌的力量從劍身擴散開來,觀星台的青石縫隙中竟冒出點點綠光——那是沉睡的草木之力,被他以特殊法門喚醒。
“這是……”趙烈等人驚愕地看著腳下,那些綠光纏繞上紫霧,竟讓原本霸道的禁錮之力變得溫順起來。
“仙界的功法,講究吸收天地靈氣,卻忘了萬物皆有靈。”雲澈的聲音帶著一種奇異的韻律,“就像你們只記得‘鎮壓魔道’,卻忘了仙魔本是同源。”
他俯身握住流霜劍,猛地拔出,同時周身爆發出璀璨的光芒——那光芒並非純粹的金色仙力,而是夾雜著絲絲墨色,如同夜空中的星辰。
“這是……覺醒之力?”趙烈失聲驚呼,臉上寫滿難以置信。傳說中,唯有勘破仙魔本源者,才能覺醒這種力量,可自仙盟建立以來,從未有人成功過。
四、劍指蒼穹
光芒散去,雲澈的氣息已截然不同。他的眼眸中,金色與墨色交織流轉,流霜劍的劍身也浮現出與荒古秘卷相同的符文。
“趙統領,”他的聲音帶著前所未有的力量,“回去告訴長老會,神器的秘密,我會公之于眾。若他們執意要阻止,便是與三界為敵。”
“放肆!”趙烈強壓下心中的震撼,重劍直指雲澈,“就算你覺醒了又如何?仙盟的威嚴,豈容你挑戰?”
七名仙將再次發動攻擊,這一次,他們動用了執法隊的絕殺陣“七星鎖魂”。七道劍光在空中交織成網,帶著毀天滅地的氣勢,向雲澈罩來。
雲澈沒有躲閃。他舉起流霜劍,劍尖指向蒼穹,口中低聲念誦著古老的咒語——那是他從荒古秘卷中破譯出的文字,記載著平衡之力的運用。
“仙規若違逆天道,何需遵守?”
話音落下的瞬間,流霜劍爆發出萬丈光芒,符文從劍身飛出,在空中化作一個巨大的太極圖案。圖案旋轉著,將七星鎖魂陣的劍光盡數吸納,而後反彈回去——但反彈的並非攻擊,而是柔和的能量,將七名仙將震得連連後退,卻未傷他們分毫。
觀星台下,原本被紫霧籠罩的凌霄峰弟子們此刻都仰著頭,目瞪口呆地看著這一幕。他們從未見過有人能如此輕易地破掉執法隊的絕殺陣,更從未听過有人敢說出“仙規若違逆天道,何需遵守”這樣的話。
趙烈踉蹌著站穩,看著空中緩緩消散的太極圖案,又看向雲澈眼中那交織的金墨二色,忽然明白了什麼。他緊握重劍的手,開始微微顫抖。
“你……你真的要叛出仙盟?”
雲澈沒有回答,只是靜靜地看著他,目光清澈而堅定。那目光仿佛在說︰我從未背叛,我只是選擇了更重要的東西。
山風再次吹起,這一次,帶著暖意。觀星台邊緣的一株迎客松,竟在寒冬中抽出了新芽。
趙烈沉默良久,忽然收起重劍,對身後的仙將們揮了揮手︰“我們走。”
“統領!”年輕仙將急道,“長老會的命令……”
“我會向長老會復命。”趙烈的聲音帶著一絲疲憊,卻異常堅定,“雲澈仙尊……守住了凌霄峰。”
他轉身,帶著六名仙將,踏著紫霧緩緩離去。紫霧漸漸散去,陽光重新灑滿凌霄峰,照亮了觀星台上那個挺直的身影。
雲澈望著他們離去的方向,輕輕嘆了口氣。他知道,這並非結束,而是開始。長老會絕不會善罷甘休,仙盟與他之間,已沒有回頭路。
但他不後悔。
流霜劍上的符文漸漸隱去,雲澈低頭看著劍身倒映出的自己——那個曾經堅信“仙守護秩序”的少年,已經長大了。
他轉身望向雲海下的人間,那里隱約傳來戰火的氣息。蕭珩的御龍劍,墨軒的焚天殿,還有冷冰兒手中的伽羅神匕……所有的線索,都在向他昭示著一個真相︰宿命的齒輪,已經開始轉動。
而他,雲澈,將用這覺醒的力量,去推動它,哪怕前方是萬丈深淵。
流霜劍歸鞘,發出清脆的嗡鳴,像是在回應他的決心。觀星台上,風聲漸息,唯有那株新抽芽的迎客松,在陽光下輕輕搖曳,仿佛在預示著一個新的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