塘縣到省城不算太遠,連接兩地的道路只有靠省城附近一段是柏油路。
劉正茂沿著土路往省城方向慢慢走,不時回頭看看是否有去省城的拖拉機或者汽車,就這樣不急不慢走了4、5里路,也有幾輛機動車路過,劉正茂也做出搭順風車的主動,那些司機根本沒理他直接開走了。
如果純靠腿走,劉正茂絕對要下午4點以後才能到家,主要是挑擔籮筐太累。後面傳來汽車聲,這次劉正茂豁出去了,直接把2個籮筐橫在路中間,人也展開雙手站在籮筐之間。
來的是一輛解放牌汽車,可能是送貨歸來,看車速明顯是空車。汽車司機老遠就看路中間的人,他長期跑車,對這種搭便車的方式已經見怪不怪。
司機也多了一個心眼,他放慢車速,仔細查看路兩邊,見路邊不能藏人,應該只有一個人想搭車,他就放心把車停在攔車人的三米處。
這也是他的經驗,如果對方有歹心,他有反應時間。司機搖下車窗,問︰“誒!你要到哪里?”
劉正茂︰“師傅,我要到省城,麻煩一下師傅。”
邊說,邊從軍綠上衣里掏出一包岳麓山香煙遞給司機。
司機︰“別客氣,我不抽煙。”這是他老道之處,不接陌生人的食品。
劉正茂︰“我把籮筐放在貨箱,麻煩師傅一下。”
司機沒說話劉正茂快速把籮筐放到貨箱,趕快跑到副駕駛位開門上車。
路上,司機問︰“你是知青吧?”劉正茂看看司機年齡,說︰“叔叔,是的,我是過完年才下放到這里的。”
司機︰“才來一個多月,生產隊就放你探家,你混得不錯。”
劉正茂︰“不是啊,我病了,生產隊讓我回家看病。”司機偏過頭上下打量一下劉正茂,說︰“你不像有病的樣子啊。”
劉正茂︰“昨天還渾身很冷,今天稍微好點。”司機︰“哦!你家在哪里?”劉正茂︰“我到十二鋪街電廠那里。
叔叔這是要去哪里?”司機︰“那還順路,經常送煤去電廠。
我現在回南站,離你家不遠。”“叔叔要去南站,那里認識蕭沐嗎?”劉正茂報出蕭長民父親的名字。
“蕭沐,哦!你是講蕭得硬吧?他經常給我裝車,怎麼?你認識他”,司機好奇問。
劉正茂搞不清這個外號蕭得硬的人,到底是不是蕭長民的父親,就問︰“他是否有個兒子叫蕭長民,也是知青?”
司機又看一下劉正茂,問︰“你認得民芽子?”
劉正茂︰“他和我下放在一起。”
司機︰“那你要找的人就是蕭得硬。正好隨我的車到南站下吧,那里離電廠也不遠。”
現在大約是上午十一點左右,二十幾公里距離,坐汽車還是很快的,劉正茂預計十二點不到就能到達南站,中午時蕭民家里應該有人,所以他說︰“謝謝司機叔叔,我跟你到南站。”
上車後,劉正茂就看到駕駛台上有火柴,知道司機會抽煙。
他又從口袋里拿出那包岳麓山香煙拿出來放在駕駛台,說︰“叔叔,你莫嫌棄,我沒錢,只能買得起這種煙。”這個年代高檔煙是中華、大重九、飛馬等品牌,一般家庭買不到,也消費不起。
普通工人之家,憑票一個月能買兩包桂花、飛虹、相思鳥品牌的香煙,還舍不得抽,留下年節待客用。
家庭經濟條件好點江南省的人平時抽不要票的建設、岳麓山、洞庭,家庭困難又想抽煙的只能買節約牌、勤儉牌、或者最便宜8分錢一包經濟牌。
自劉正茂報出家庭住址,還認識他同事蕭得硬的兒子後,司機就放松了警戒之心。
對于劉正茂只拿出一包二毛錢的岳麓山香煙作為酬謝也能理解。
他說︰“小伙子,我經常帶順風客,你不拿煙也沒事的,正好有個人陪我路上聊天。哦,忘問了,你叫什麼名字?”
“叔叔,我叫劉正茂,請問叔叔貴姓?”劉正茂中規中矩的回答。
司機︰“你的名字很大氣啊,我嘛,呵呵,平時我愛講的葷段子,同事就稱呼我黃司機,本名黃景邑倒是沒幾個人記得了。”
路上兩人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劉︰“黃叔,你認得袁俊不?他畢業後在南站做臨時工,听說他爸爸是調度。”
“俊伢子啊,昨天他還給我裝車,怎麼他是你同學?他伢老館跟我關系蠻好,”黃回答。
每個團體每個企業都有鄙視鏈,放在火車南煤站,調度和司機都是令人羨慕的職業,他們自然聚集一起,搬運工是出死力的活。
所以黃司機只強調跟袁俊的父親關系好,前面講蕭長民父親時只說認識,這就是現實。
“我們是同班同學還是同桌”,劉正茂說。
黃司機︰“到南站時,正好是中午,俊伢子要回家吃飯,你可能遇到他。”
不到12點,汽車駛入南站汽車隊,在車位停穩後,黃司機幫忙拿下籮筐。
劉正茂撩起蓋在籮筐上的稻草,稍微檢查一下里面,見籮筐里雞鴨沒有踹破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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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司機︰“走,正好我要回家,順路帶你去蕭得硬屋里。”
說完就在前面走,劉正茂挑起籮筐緊跟著黃往南站宿舍區走去。
到宿舍區後,黃司機指出蕭長民家位置後轉身就要走,劉正茂上前拉住黃,說︰“黃叔,等下。”
劉把籮筐輕放到地上,從里面拿出五個野鴨蛋說︰“這五個野鴨蛋,黃叔拿回家去吃吧。”
黃︰“你帶回家吧,我不要。”
劉正茂沒說多話,直接把蛋放在黃工作服的口袋里,黃司機也沒再推辭,伸手在劉正茂肩上拍一下,算是感謝,然後說︰“你去蕭家吧,我還要回家做飯。”
蕭長民家門口,劉正茂正要伸頭看看屋里情況時,身後傳來一個年輕女身︰“你找哪個?”
回頭一看,只見對面一個大約二十多歲的女子,站在一間臨時搭建的屋子門口警惕地看著他。
劉正茂只好試著問︰“請問這是蕭長民家嗎?”听到這話,那女子走了過來,看著面前劉正茂,問︰“你找蕭長民干什麼?我是他姐姐。”
劉正茂馬上面露笑臉,說︰“是姐姐啊,我和蕭長民同一個知青點,他跟我講過你。今天我回城探家,他要我順便帶一點東西回家。”
“啊!你是民伢子的知青戰友啊,他過得還好嗎?快進屋坐。”
蕭長民的姐姐熱情招呼劉正茂進屋,臉上充滿對蕭長民的關心之情。
同時她回頭對那臨時搭建的屋子喊︰“媽,民伢子的知青戰友來了,你過來一下。”
那屋子里回答︰“啥!哦,我就來,你讓他進屋喝口水。”
走進蕭家,這是單位分的前後兩間的套房,俗稱筒子樓,沒有廚房和廁所。
他們家就在筒子樓對面搭建一間臨時房做廚房。
看情形,里屋是蕭長民父母住,外面這間是他姐姐住,收拾得還算干淨。
蕭姐給劉長茂倒一杯水後,就急著問︰“請問你貴姓?”
劉正茂︰“我叫劉正茂,就住十二鋪街電廠後面,種了芭蕉樹那里就是我家。”蕭姐︰“劉知青,我們兩家離的不遠。”
這時,蕭母在圍裙上搓著手走進屋,說︰“不好意思,剛在炒菜,過來遲了,你在我家吃了中飯在回去吧。”
她心里擔心飯不夠,菜也不好,嘴里還是客氣地留飯。劉正茂連忙站起說︰“蕭伯母,我只有兩天時間,後天早上就要回去,你別客氣。蕭長民讓我給家里帶東西。”
說完,他就從一個籮筐里抓出一只野鴨,還數出20個野鴨蛋交給蕭姐。
蕭姐接過東西放好後,問︰“劉知青,我弟弟下放兩年多就沒探過家,也不知道他過得怎麼樣?”
劉正茂想一下,還是決定照實說︰“蕭姐,我們在那里還是有的吃,蕭哥精神狀態也好。就是身上沒有一分錢,現在知青點其他人都走了,非農忙時只剩我們兩個,每天紅薯可以管飽,唯一的缺油鹽。蕭哥喜歡抽煙,因沒錢,已經好幾個月沒抽煙了。”
听劉正茂介紹情況,蕭長民的姐姐眼楮就朦朧起來,不自覺流下眼淚。
本來應是她下放的,是蕭長民怕她下鄉後吃虧,才頂替她去的,現在听到弟弟在鄉下過得很艱難,她心里過意不去。
听到兒子的情況,蕭母很傷心,但她一個家庭婦女無能為力,只能陪著女兒一起流淚。
她們家只靠蕭父一人工資吃飯,按說每月42元在當時也能過得去,可是蕭父嗜酒,每天晚上一斤7毛5下肚,醉了就睡。
一個搬運工,沒有什麼關系,女兒二十一歲了,別說招工,就是做臨時工的關系也找不到,只能在家呆著。
劉正茂見她們母女傷心的樣子,心里很自責,蕭長民囑咐過,家里問起,要他回答過得好,可是自己卻照實說了,搞得蕭家全部傷心。
趕忙補救地說︰“別擔心,現在我們找到來錢的路子了,你們看,這些野鴨和蛋,就是昨晚我們去抓的,我回來就是準備賣了它們,換些錢回去。”
蕭母一想也對啊,就拿起那只野鴨往籮筐里放,說︰“一起去賣錢吧。”劉正茂擋住蕭母的手,說︰“這是蕭哥囑咐要我送到家里的,你們留下,我們留出來賣錢的量。”
說完,他挑起籮筐就準備走,說︰“蕭伯母,我後天早上回去,如果你家要我帶什麼,最遲明晚送到我家,姐姐知道我家的位置。”
“留下吃飯啊。”蕭母挽留道。劉正茂︰“謝謝,想家了,我想早點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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