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錦,你上次說的,關于井賢市本土原生魚種的資料,整理得怎麼樣了?對,我需要最詳細的那種。不光是習性,我還要知道關于它們的,所有的故事和傳說。”
一場沒有硝煙的戰爭,在所有人的歡呼聲中,悄然進入了下一個,更深沉的階段。
閑暇景園的火爆,超出了所有人的預料。
“生態淨化系統”發布會後,這里不再僅僅是一個釣場。它成了一個奇特的復合空間。每天上午,是各個學校和單位組團前來的“研學時間”,阿錦和她的團隊成員輪流上陣,穿著工裝,拿著激光筆,對著那個流動的藝術裝置,講解著微生物和水生植物的故事。孩子們趴在玻璃缸前,看著渾水變清泉,發出的驚嘆聲比釣到大魚的成年人還要響亮。
到了下午和周末,這里又回歸了釣魚愛好者的天堂。但氛圍卻悄然改變。人們不再僅僅是為了漁獲,更多的是享受這份被“權威認證”過的潔淨與安寧。甚至有人開玩笑說,在閑暇景園多呼吸幾口空氣,感覺都能多活兩年。
品牌效應開始顯現。園區的文創商店里,印著“生態淨化系統”流程圖的t恤和帆布包賣到脫銷。阿錦設計的q版“先鋒菌群”卡通形象,被做成了鑰匙扣,成了井賢市最新的潮流單品。
流水和利潤,自然水漲船高。但陳明卻比任何時候都冷靜。他每天花大量的時間,不是看報表,而是和阿錦一起,待在新成立的“生態研究室”里。
研究室的牆上,掛著的不再是商業圖表,而是一張張泛黃的地圖和手繪的魚類圖譜。
“這是‘青背龍鯉’,”阿錦指著一張圖,圖上是一尾形態極為優美的鯉魚,背部泛著一層獨特的青玉色光澤,“根據縣志記載,是古時候我們雲夢澤水系特有的品種。肉質細嫩,有松子香,曾是貢品。但對水質要求極高,喜歡棲息在有活水流過、水下長有‘龍須草’的沙石底河床。五十年代後,就再也沒有確切的目擊記錄了。”
“還有這個,‘金線白甲’。”她又指向另一種魚,“通體銀白,唯有側線是一條燦爛的金線。性格剛烈,一旦被捕,便會絕食而亡。傳說這種魚,能預警地震和洪水。”
陳明靜靜地听著。這些記錄在故紙堆里的生靈,像一個個沉睡的精靈。他要做的,就是喚醒它們。這,才是江觀漁用再多錢、再高科技的“全封閉水循環系統”也造不出來的,獨屬于這片土地的靈魂。
“源頭呢?”陳明問道,“要去哪里才能找到它們?”
阿錦的臉上露出一絲為難。“理論上,一些與大水系隔絕的、未被污染的獨立小流域,比如深山里的天坑、或是某些大家族世代守護的老祖塘,才有可能保存下最原始的種群。但這些地方,地圖上根本找不到。能知道這些地方的,只有那些最老派的漁民。”
“那就去找他們。”陳明當機立斷。
這件事,李強和魏國強拍著胸脯大包大攬。他們倆在井賢市的釣魚圈和老人圈里,就是活地圖。經過一番打听,所有的線索,都指向了一個人。
“獨臂楊。”李強吐出這個名字的時候,表情有些復雜,“楊瘸子。住在城西三十里外的楊家村。年輕時候是雲夢澤上有名的漁把子,一手撒網的絕活出神入化。後來在水庫里遇到大水,為救人,一條胳膊被卷進了水輪機,腿也瘸了。從那以後,性情大變,再也不見外人,更不許人靠近他守著的那片老水塘。”
“據說,全井賢市,如果還有一個地方能找到最純的‘青背龍鯉’,那就只有他那個塘子。”魏國強補充道,“但這老家伙,油鹽不進,脾氣臭得像茅坑里的石頭。前些年有個老板想高價買他的塘子開發農家樂,被他拎著糞勺直接打了出去。”
第二天,陳明開著他的那輛半舊的越野車,載著阿錦和李強,按照指點,一路顛簸,來到了楊家村。
村子很偏僻,在一片丘陵的深處。獨臂楊的家在村子的最里頭,一個被竹林包圍的小院,院門口,就是那片傳說中的老水塘。
水塘不大,但水質清冽得驚人,水面如一塊巨大的墨綠色寶石,幾只翠鳥像藍色的閃電,不時掠過水面。
他們到的時候,一個身形枯瘦,但脊背挺得筆直的老人,正坐在塘邊的一塊大青石上,用一只手,極其緩慢地編織著漁網。他穿著洗得發白的藍色土布衫,一條褲腿空蕩蕩的,另一條腿的褲腳高高卷起,露出鋼鐵般的小腿。他沒有看他們,仿佛整個世界,只有他和他手里的漁網。
他就是獨臂楊。
李強清了清嗓子,上前幾步,隔著一段距離,恭敬地喊了一聲“楊老哥,我是李強,以前在市釣協的。您還記得不?”
獨臂楊手上的動作沒有絲毫停頓,眼皮都懶得抬一下,聲音嘶啞,像是兩塊石頭在摩擦“釣協?哼,一群把魚戳得滿嘴窟窿,再扔回去等死的偽君子。找我干什麼?我這里不賣魚,也不讓人下桿子。”
李強踫了一鼻子灰,臉色有些尷尬。
陳明走上前,沒有提買魚或者合作,只是靜靜地看著那片水塘,由衷地贊嘆道“好水。”
這一聲,讓獨臂楊手上的動作,第一次停頓了。他終于抬起頭,渾濁但銳利的眼楮,像鷹一樣審視著陳明。“好在哪里?”
“活。”陳明只說了一個字。
他不是在恭維。以他現在被系統強化過的感知,他能清晰地“看”到,這片水塘之下,是一個完整而和諧的生態閉環。水草、螺蚌、微生物、游魚,構成了一種微妙的平衡,充滿了生機。這和他的閑暇景園那種靠技術和人工干預維持的“潔淨”,有著本質的區別。一個是溫室里的花朵,一個,是野生的山參。
獨臂楊眼中的警惕,似乎消減了一絲。他重新低下頭,繼續編網,但嘴里卻多了一句話“城里來的老板,都像你這麼會說話嗎?”
“我不是來當老板的,是來當學生的。”陳明很誠懇,“我想跟您學學,怎麼把水養活。”
“即便不是學生,也想請教一下”
獨臂楊冷笑一聲“我這套,你學不來。你那園子,我听說了。又是玻璃缸,又是水泵,又是菌種。花里胡哨,中看不中用。水,是靠養的,不是靠修的。人心壞了,再好的機器,也修不出一汪清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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