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明站在湖邊,任由那股混雜著柴油味的聲浪撲面而來。他沒有說話,但眼神中的溫度,卻比身旁的魏國強更加冰冷。
魏國強氣得胸膛起伏,指著東邊的方向罵道“毫無底線!簡直是商業上的焦土政策!他這是要干什麼?就算他自己的項目不蓋了,也要把我們這塊地方給攪黃了!”
老爺子一輩子跟魚打交道,最懂環境對于一個生態的重要性。這種級別的噪音和震動,對水下生物是毀滅性的打擊。魚類會因為應激反應而停止進食,甚至因為持續的驚嚇而死亡。更別說那些在濕地築巢的水鳥,恐怕今天過後,就會舉家搬遷,再也不會回來。
這已經不是商戰了,這是屠殺。用最野蠻的方式,屠殺這片土地的寧靜與生機。
陳明拍了拍魏國強的後背,聲音不大,卻透著一股不容置疑的沉穩“魏老,您先回休息室,我來處理。跟他們動氣,不值得。”
“處理?怎麼處理?”魏國強吹胡子瞪眼,“報警嗎?人家是合法施工,在自己的地界上,頂多就是個噪音擾民!環保局那邊走流程,等他們開出罰單來,咱們的魚都翻白肚了!”
陳明當然知道這一點。江觀漁選擇的這個時間點,以及這種方式,就是鑽了法律和監管的空子。清晨六點,介于休息時間和工作時間之間,噪音標準模糊。而且他們是大型項目,有政府背書,一般的投訴根本不會傷其分毫。這是一種無賴式的陽謀,就是要用這種“合法傷害”,讓你惡心,讓你無法正常營業。
“陳總,不好了!”阿錦急匆匆地跑了過來,臉上滿是焦急,“第一批預約的游客已經到門口了,都在問是怎麼回事。還有,我們昨晚剛放下去的一批魚苗,現在全浮在近岸的水面上了,好像被震暈了!”
園區里,原本和諧的氛圍蕩然無存。
早起的游客們一個個捂著耳朵,皺著眉頭,滿臉的煩躁。孩子們的哭鬧聲此起彼伏,被這巨大的轟鳴聲嚇得不輕。幾個脾氣火爆的年輕人,已經沖著東邊的方向破口大罵了。
閑暇景園最大的賣點——“寧靜”,在這一刻被擊得粉碎。
“所有今天預約的游客,全額退款,並贈送一張無期限的貴賓體驗券,作為補償。”陳明當機立斷,“告訴大家,因為旁邊的工地施工,影響了游玩體驗,我們深表歉意。今天暫時閉園調整,請大家諒解。”
“閉園?”阿錦愣住了,“陳總,這不就正中他們的下懷了嗎?他們就是想讓我們開不下去啊!”
“開著門,讓游客進來听噪音,挨震動,然後上網去罵我們環境差,體驗糟嗎?”陳明反問。他的目光越過人群,望向那片塵土飛揚的工地,“他們想砸我們的鍋,我們就先把鍋蓋蓋上。至少,不能讓他們把髒水潑到鍋里來。”
他轉過身,對魏國強和匆匆趕來的李強等人說道“魏老,李老師,麻煩你們組織人手,安撫一下受驚的魚群,看看有沒有什麼補救措施。另外,查一下那些水鳥的巢穴,如果能做一些隔音或者防震的措施,盡量做。”
安排完這一切,陳明臉上的表情反而平靜了下來。他看著那些轟鳴的鋼鐵巨獸,像是在看一群跳梁小丑。
遠在市中心酒店套房內的江觀漁,正通過一個高倍望遠鏡,欣賞著自己的杰作。他看到閑暇景園門口聚集的人群開始散去,看到園區掛出了“閉園”的牌子,嘴角的笑意愈發冰冷。
“垂死掙扎,變成了閉門等死。”他放下望遠鏡,給自己倒了一杯紅酒,對著空氣中的藤原敬二虛敬了一下,“藤原先生,你看,對付這些泥腿子,藝術是沒用的,還是推土機最有效。他們引以為傲的寧靜,在絕對的工業力量面前,脆弱得不堪一擊。”
藤原敬二端坐著,臉上依舊是那副倨傲的神情,但眼神深處,卻對江觀漁這種粗暴的手段,流露出一絲贊許。在他看來,創造極致的美,首先就要徹底毀滅舊有的丑陋。雖然閑暇景園在他眼中算不上美,但這種毀滅本身,就帶有一種暴力的美感。
江觀漁抿了一口酒,享受著勝利的滋味。他已經能想象到,接下來幾天,媒體會如何報道【閑暇景園不堪壓力閉園,文旅新星或將隕落】,【遠洪集團項目強勢啟動,井賢市迎來新地標】。
他要的就是這種效果。他要讓陳明在絕望中看著自己的心血一點點被噪音和塵土所吞噬,最後灰溜溜地滾出井賢市。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陳明非但沒有絕望,反而讓阿錦去準備了一樣東西。
“陳總,您確定要這麼做?”阿錦看著陳明的采購清單,臉上寫滿了不可思議。清單上不是什麼隔音材料,也不是什麼法律文書,而是——
“十箱最高檔的冰鎮礦泉水,十箱紅牛,還有,聯系城里最好的那家燒臘店,定一百份頂配的燒鵝腿飯,要剛出爐的。”陳明補充道,“另外,再準備一些防暑降溫的藥品和毛巾。對了,把我們員工食堂今天特供的綠豆沙也裝上兩大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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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錦徹底懵了,這是要去……勞軍?
“兵法有雲,攻心為上。”陳明看著遠處那些在烈日和噪音下操作著機械的工人們,嘴角勾起一抹誰也看不懂的弧度,“江觀漁把他們當成武器,可他忘了,武器,也是會磨損,會思考的。”
他轉身,對一臉困惑的阿錦和魏國強說道“走,我們去拜訪一下,我們這位‘熱情’的新鄰居。”
上午十點,正是日頭最毒,暑氣最盛的時候。
遠洪集團的工地上,熱浪滾滾,塵土飛揚。發動機的轟鳴聲震耳欲聾,混合著金屬的摩擦聲和工頭的叫罵聲,交織成一曲狂躁的工業交響樂。
一台巨大的挖掘機旁,司機王師傅抹了一把臉上的汗,汗水立刻混著灰塵,在他黝黑的臉上沖出幾道溝壑。他已經連續工作了四個小時,耳朵里全是嗡嗡聲,吵得他腦仁疼。公司下了死命令,二十四小時三班倒,人歇機不歇,要把工期往前趕。加班費是給了雙倍,但這種活兒,純粹是拿命在換錢。
他擰開自帶的水壺,里面的水早就被太陽曬得發燙,喝下去,非但不能解渴,反而更添了一股煩躁。
就在這時,他看到一輛黑色的商務車,竟然直接開到了工地邊緣停下。這地方前不著村後不著店,除了他們這些工人,平時連個鬼影子都沒有。
車門打開,下來一個穿著干淨t恤的年輕人,還有一個抱著文件夾,看起來像助理的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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