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今天的魚好像不太愛咬鉤啊”
魏志看著平靜無波的水面,嘟囔了一句。
“不行!這事兒我必須得去告訴陳明大哥!”
剛走過來的大柱顯然听清了之前的對話,尤其是“賣孩子”那幾個字眼。
聲音瞬間繃緊了,帶著壓不住的火氣。
“別啊小哥!”
小白一听這話,小臉刷地一下白了,慌忙伸出兩只小手,死死拽住大柱的褲腿。
“我……我那是瞎說的!我跟志哥鬧著玩呢!”
他仰著頭,聲音帶著明顯的顫抖,眼神里全是毫不掩飾的央求和恐懼。
他怕極了,怕那個叫陳明的管事大哥知道。
更怕那些穿著制服、不問青紅皂白的人突然出現,把他從這個好不容易找到的安身之所,再塞回那個他拼命想忘掉的泥潭里去。
“可是你這樣……”
大柱看著他這副驚弓之鳥的模樣,心頭猛地一揪,語氣里是掩飾不住的擔憂和心疼。
“我真的沒事,小哥,我好好的呢。”
小白用力搖著頭,抓著褲腿的手卻絲毫沒有松開,反而更緊了些。
大柱看著他眼底深處的驚惶,終究沒再堅持往前走,只是重重嘆了口氣。
兩人都沒留意到,幾步開外的魏志幾不可察地掃了一眼四周。
他悄悄側過身,對著手腕上那個不起眼的通訊器,嘴唇快速動了幾下,說了句什麼。
隨即他又立刻恢復了原狀,若無其事地繼續盯著水面上的魚漂,仿佛剛才什麼都沒發生。
“走,我們到那邊去釣。”
大柱伸手,輕輕拉起小白的手腕。
“那棵柳樹下頭涼快點,魚說不定也喜歡。”
他帶著小白往遠處那棵枝葉繁茂的垂柳走去。
柳樹下新鋪了一層厚厚的草坪,踩上去軟綿綿的,是樂園為了游客體驗最近才弄好的。
等小白把他的小魚竿重新在水邊架好,大柱才在他身邊坐下。
他沉默了一會兒,似乎在組織語言,然後才低聲開了口。
“剛才說的,賣孩子,到底是怎麼回事?跟我說說。”
“也沒什麼不能說的。”
小白的視線落在水面上那個小小的浮漂上,聲音听不出什麼起伏,平靜得有些異常。
“我爹娘嫌我和大哥是累贅,養不活,就賣了換錢花。”
“我們老家那地方,偏得很,山高皇帝遠,你懂吧?”
“報官?”
小白嘴角扯出一個沒什麼笑意的弧度。
“那兒的官差跟他們都熟得很,說不定還能分點好處,指望他們?”
“孩子被賣出去,就跟扔了塊石頭進河里一樣,听都沒听說過誰還能回去的。”
他說起這些,語氣平淡得像是在說鄰居家的雞丟了。
“有一回,我給賣到上京那邊去了。”
“具體是哪個鎮子,記不清了,反正挺遠。”
“買我那主家是個胖子,肚子比水桶還粗,脾氣臭得很。”
“他看誰不順眼就打誰,拿我們這些買來的孩子撒氣。”
“揪耳朵,擰胳膊肉,拿那種細細的竹條抽屁股,隔三差五就來一回,家常便飯。”
“這些還算是輕的,比這嚇人的事兒多著呢。”
小白的目光依然粘在魚漂上,好像那些疼痛都發生在另一個人身上,與他無關。
“你……”
大柱喉結上下滾動了一下,一個“疼”字到了嘴邊,又覺得這話問出來實在太傻,太蒼白。
“……還好吧?”
他換了個問法,聲音有些發干發澀。
“小哥,我真沒事兒。”
小白終于舍得把視線從魚漂上移開,轉頭看了他一眼,眼神清澈,但很快又轉了回去。
“那胖子家隔壁,就是個耍雜技的班子,挺熱鬧的。”
“我跟另一個叫柚子的,年紀跟我差不多,也是被賣過去的。”
“我們倆趁胖子不在家,就偷偷溜到隔壁班子去。”
“也說不上是玩,主要是能蹭點吃的,廚房里總能找到點東西。”
“那班子里挨打也是家常便飯,我看他們打人,心里一點波瀾都沒有。”
小白輕描淡寫地說著,全然不顧旁邊大柱越來越沉的面色。
“只要有吃的就行,挨打算什麼。”
一陣風吹過柳梢,拂動了平靜的水面,也吹動了兩人截然不同的心緒。
大柱沉默著,喉嚨里像是堵了塊石頭。
他覺得自己那點所謂的苦難經歷,在小白這輕描淡寫的幾句話面前,簡直不值一提。
“就沒人想過要逃嗎?”
他忍不住問,聲音壓得很低,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
“按理說,國家律法擺在那,不會不管這種事的。”
“逃?”
小白像是听到了什麼極其好笑的事情,肩膀輕輕抖了一下。
“逃了去哪?”
“被抓回去打得更狠?還是運氣好點,被送去所謂的孤兒院?”
“小哥,你不知道,”小白的聲音帶上了一點嘲諷,“有些孤兒院,就是那些人販子或者買家自己開的,換個名頭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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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賣一次,和換個地方再被賣一次,有什麼區別嗎?說不定下一個地方還不如上一個呢。”
他說這話時,轉過頭,直直地看著大柱的眼楮。
那眼神里沒有孩童的天真,只有一種看透了世事的滄桑和疲憊,像個活了幾十年的小老頭。
“總比天天挨棒子強吧?”
大柱固執地反駁,盡管他自己也覺得這話說出來沒什麼底氣。
“小哥啊,你還是太天真了。”
小白輕輕嘆了口氣,語氣里帶著點與年齡不符的老氣橫秋。
“挨棒子,至少說明你還有用,他們還得想著給你口飯吃,怕你餓死了耽誤他們使喚。”
“要是哪天沒人打你了,誰知道你的下一頓飯在哪兒呢?”
大柱臉上的肌肉不自然地抽動了一下,似乎想擠出一個笑容,卻比哭還難看。
“那個雜耍班子……你多跟我說說。”
他抬手揉了揉有些僵硬的臉頰,低聲說道,試圖轉移這個過于沉重的話題。
……
上京那個鎮子,叫什麼名字小白早就忘干淨了。
只記得那兒有個雜耍班子,成天叮叮當當,人來人往,挺熱鬧。
買下小白的那個胖子,就住在班子隔壁的院子里。
那班子的老班主,還有他那個看著就不像好人的少班主,都一個德行。
他們特別喜歡打人屁股,也不知道是什麼毛病。
不論男女老少,只要是班子里的人,犯了錯,或者單純就是他們看著不順眼了,就得挨板子。
規矩還挺多,每次都要把所有人都喊到院子里站著看。
犯錯的人被結結實實按在一張高凳上,褲子褪到腳脖子,露出光溜溜的屁股蛋子。
然後老班主或者少班主就拿著藤條或者鞭子,卯足了勁兒,一下一下地抽。
啪!啪!啪!
那聲音又清脆又響亮,傳得老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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