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霧尚未散盡，林淵的船隊沿著蜿蜒河道深入佔城腹地。兩岸的紅樹林漸次退去，取而代之的是遮天蔽日的熱帶雨林。潮濕的空氣中彌漫著腐殖質的氣息，偶爾傳來遠處象群低沉的長鳴，驚起樹冠間紛飛的鸚鵡，翠綠的羽毛在陽光下閃爍如流動的翡翠。
"大人！前方有獵象隊！"了望手的呼喊打破寂靜。林淵舉著黃銅望遠鏡望去，只見河道轉彎處，數十名佔城獵手正圍著一頭倒下的巨象。象鼻無力地垂在泥濘中，巨大的象牙泛著溫潤的光澤，長度足有兩人高。獵手們手持骨刀，正在小心翼翼地切割象牙，每一刀都精準避開血管，顯示出世代相傳的技藝。
"這象牙質地堪稱極品。"隨船的鑒寶師王承鈞倒吸一口冷氣，"您看這牙紋，呈獨特的"retzius"紋路，密度極高，正是成年公象的獠牙。"他輕輕撫摸象牙表面，觸感細膩如脂，"若雕琢得當，定能成為傳世珍品。"林淵望著獵手們忙碌的身影，注意到他們將象肉分給附近村落，而不是隨意丟棄，心中對佔城的狩獵傳統多了幾分敬意。
當船隊抵達佔城最大的手工業集散地時，空氣中飄散著獨特的木屑清香。街邊的工坊里，工匠們正全神貫注地雕琢象牙。老匠人的鑿子在象牙表面游走，細碎的象牙屑如雪片般紛飛，片刻間，粗糙的象牙原材上便浮現出蓮花的輪廓。"我們采用的是"陰刻透雕"技法。"工坊主人展示著一件半成品，"先在象牙表面刻出圖案，再將多余部分鏤空，讓光線能穿透紋理。"
最令人驚嘆的是一座正在制作中的象牙塔。七層塔身僅用一根完整的象牙雕琢而成，每層都雕刻著不同的神話故事︰濕婆神舞動宇宙、羅摩王子大戰魔王、象神迦尼薩破除障礙。工匠們使用比發絲還細的刻刀，在象牙上勾勒出人物的衣褶與表情，甚至能看清迦尼薩象牙上的裂紋細節。"這座塔已耗時三年，"工坊主人的眼中閃爍著自豪，"每到月圓之夜，月光穿過塔身上的鏤空，會在地面投下完整的故事投影。"
太平公主被一件象牙首飾盒吸引。盒蓋上雕刻著佔城特有的孔雀王朝紋樣，打開後，內部的隔層采用榫卯結構，嚴絲合縫卻又能靈活拆卸。"這工藝比長安的象牙坊還要精妙三分！"她愛不釋手地撫摸著盒身，"用這樣的盒子裝香料，香氣能留存數年不散。"隨即下令訂購百件，準備帶回大唐作為貴族間的珍貴禮品。
武三思則對犀角制品產生興趣。在另一間工坊里，匠人正在打磨犀角杯。深褐色的犀角表面泛著獨特的光暈，杯身上雕刻著海浪與蛟龍的圖案。"犀角不僅是藥材，更是身份的象征。"匠人解釋道，"用犀角杯盛酒，能解百毒，且酒液會變得更加甘醇。"武三思拿起一只犀角杯對著陽光觀察，光線透過角質層，呈現出夢幻般的琥珀色。
然而，林淵也注意到佔城對珍稀資源的保護意識。王宮頒布的法令明確規定，每年的獵象數量不得超過十頭，且必須優先選取自然死亡的大象。在集市上，所有象牙制品都附有官府頒發的證明，標明來源與工匠姓名。"我們敬畏這些叢林巨獸。"佔城官員指著街頭的象神雕像，"每根象牙都承載著大象的靈魂，因此工匠們雕刻時都會先誦經祈福。"
隨著對佔城特產的深入了解，使團發現了更多驚喜。有些匠人會將象牙與黃金、寶石結合，制作出華麗的王冠；有的則用犀角雕刻成樂器，吹奏出的聲音空靈悠遠。在一場王室舉辦的宴會上， 耶僧伽跋摩三世展示了祖傳的象牙王座，整座王座由九根完整的象牙搭建而成，雕刻著佔城千年歷史，每一處紋路都訴說著古老的傳說。
當艦隊準備啟程時，林淵望著船艙里整齊擺放的象牙制品，心中感慨萬千。這些來自叢林深處的珍寶，不僅是佔城工藝的結晶，更是人與自然和諧共處的見證。他暗暗下定決心，要將佔城的狩獵智慧與雕刻技藝帶回大唐，讓更多人領略這份獨特的文明魅力。而那些精美的象牙雕刻，也將隨著大唐的商船，成為連接東西方的藝術紐帶。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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