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陽官窯的地窖里，霉味混著銅銹撲面而來。林淵用銀簪挑起棺木暗格里的碎銅片，借著螢火蟲粉的微光觀察——碎片邊緣的“回”字紋清晰可見，那是洛陽官窯特有的防偽紋樣，而銹蝕層呈現出斑駁的孔雀藍，是長期接觸堿性土壤的特征。
“大人請看，”林淵將碎片遞給狄仁杰，“這是‘範鑄法’模具的澆口部分，銹蝕程度至少三年，與王玄策說的‘三個月前西域匪幫流竄’完全矛盾。”他指向碎片上的銅綠，“西域干燥少雨，銅銹應呈黑色，而這孔雀藍銹...只有洛陽的鹽堿土才會造成。”
狄仁杰的指尖撫過“回”字紋︰“武德年間，官窯模具一律刻此紋，貞觀後改為‘唐’字。可這碎片...”他突然從袖中取出另一塊模具殘片，正是第一卷漕運案中查獲的“無量金錢”模具，紋路竟完全一致。
“是同一批模具。”林淵瞳孔驟縮，現代刑偵的“模具比對”理論閃現，“玄甲會用十年前的舊模具私鑄錢幣，既能逃避追查，又能將罪名推給‘前朝余孽’。”
老仵作突然指著牆角驚呼︰“那、那是不是人骨？”
眾人循聲望去，磚塊縫隙間露出半截尺骨，骨頭上有明顯的砍削痕跡，手腕處戴著生銹的銅鐲，刻著“武德五年”字樣——正是官窯停鑄舊模具的年份。林淵用銀簪輕叩骨骼︰“這是成年男性骨骼，死亡時年齡約四十歲，骨骼磨損嚴重，符合長期從事鑄錢勞作的特征。”
狄仁杰蹲下身，從骨縫里抽出張殘缺的工牌，上面模糊可見“官窯•戊”的字樣︰“十年前，官窯突發大火，百名工匠葬身火海。現在看來...他們是被滅口，模具被藏入棺木暗格，重新啟用。”
林淵摸出智能手表，電量已耗盡，但屏幕借著螢火蟲微光，竟顯露出“洛陽官窯•武德五年•火災偽造”的字樣——這是他穿越前看過的考古推測，此刻被證偽為“有計劃的屠殺”。
“玄甲會從那時起就滲透了官窯，”林淵聲音發顫，“他們燒死工匠，藏匿模具，用十年時間讓舊模具‘自然銹蝕’，再借漕運案將罪名推給西域商隊...好一場‘時空偽造’的大戲。”
狄仁杰突然指向棺木暗格底部︰“看這里。”
眾人湊近，見暗格內壁刻著細小的粟特文，阿月顫抖著翻譯︰“玄甲之器，藏于往昔，取用于今，可改天換地。” 林淵想起阿月的青銅鏡碎片，鏡背同樣刻著類似的“時空咒語”，而智能手表的亂碼，竟與這些文字的排列節奏高度吻合。
“他們在利用時間本身犯罪。”林淵握緊銀簪，“舊模具是‘過去’，私鑄錢是‘現在’，而‘未來’...是他們用‘轉輪聖王’符號煽動的叛亂。”
地窖上方突然傳來爆炸聲。林淵沖出去，見官窯庫房正在燃燒，火焰中飛出無數銅錢，每一枚都刻著“武德通寶”——是玄甲會用舊模具鑄的偽前朝錢，意圖制造“李唐復闢”的假象。
阿月指著火場驚呼︰“看！有人在撒藏紅花！”
濃煙中，幾個黑影邊跑邊撒紅色粉末，藏紅花與火焰接觸，騰起詭異的青藍色煙霧——正是《大雲經》殘頁燃燒時的顏色。林淵突然意識到，玄甲會不僅要銷毀證據，更要用“佛火顯靈”的傳說，坐實“官窯觸怒天意”的謠言。
狄仁杰抓住林淵的手臂︰“玄甲會的終局...恐怕不是謀反這麼簡單。”他望著夜空中的北斗七星，“他們要的是...讓武周從歷史中消失，就像這些被偽造的模具與錢幣一樣。”
林淵望著火場中逐漸熔化的“武德通寶”，錢幣上的年號在高溫中扭曲，竟隱約呈現出“2023”的數字輪廓。他終于明白，玄甲會的“轉輪聖王”不是一個人，而是一種跨越時空的偽造——偽造信仰，偽造歷史，甚至偽造整個王朝的存在。
而他手腕的紅痕，智能手表的碎片，還有狄仁杰掌心的印記，都是這場時空偽造中，唯一真實的錨點。
第十四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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