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悠然走進孤老院時,一群男孩和女孩正在練習。他們一個個都練得滿頭大汗,花魚兒和三胖子也吭吭哧哧地對戰。
星海左手食指和中指包著紗布,也在用無名指和小拇指夾著弓射靶。
一個月之前靈兒還什麼都不懂,此刻對著星海說︰“我給你說了,右臂高一點,眼楮看著劍桿、箭頭和靶心。”
星海手疼,再加上站在靈兒身邊有些緊張。松手後,箭矢擦著箭靶掉在地上。
用舊席子畫出的箭靶離他只有不到三十米,靈兒氣得跳腳,說︰“你平常挺聰明,今天怎麼這樣笨。”
靈兒正說著,看見了走進孤老院的趙悠然,她丟下星海,一蹦一跳地跑過去。
星海愣愣地看著靈兒的背影,心里的失望溢滿臉龐。
花魚兒也停止跟三胖子的對戰,說︰“趙……”
三胖子背對著趙悠然,不知道花魚兒突然停下的原因,他還以為這個搗蛋鬼又憋什麼壞心思。用木劍一下刺中花魚兒胸口。
花魚兒大喊︰“哎呦,死胖子,你干什麼?”
桃花、山花和小丫等認識趙悠然的人,原本已經看向趙悠然,听見他的叫喊,紛紛扭過頭。
花信子早跟靈兒一樣走向趙悠然,听見花魚兒的聲音,看見靈兒一蹦一跳的模樣停下腳步。
趙悠然看見花魚兒吃痛,領著靈兒走向花魚兒。等他走到花信子身邊時。
三胖子說︰“花魚兒,我不知道你停手。你要不要緊?”
花魚兒站直身體,說︰“我沒事,也就比花信子打得重一點點。”
他這樣說,人們都笑了。
黃瑩瑩說︰“如果這是戰場,你們一半人都得戰死。特別是你花魚兒,要不是三胖子手里的劍沒有劍頭,還包著棉花,就是木劍你也得跪下哭半天。”
“姑姑,我知道錯了。”
“嗯。”黃瑩瑩再次說,“在真正的戰場,你的敵人絕對不會等你們準備好,也不會看你累了,讓你歇歇再接著廝殺。往往越是你無力對戰,越是想要殺死你們。不管你們在將來的作戰中,還是什麼情況下,你們都不能停止搏殺。只要你們有一點點的松懈,都是在給敵人創造勝利的機會。”
花魚兒和其他人听見姑姑的話,紛紛陷入沉思。
黃瑩瑩再次說︰“趙悠然比你們大部分人的年齡都小,在一個月前的防守大戰中,他胸口插著箭還在掩護防守隊員撤退。他還沒有正式加入活命軍,在活命軍這個群體里比你們任何一個人的名聲都要響亮。要不是我,他現在已經是防守隊的小隊長了。”
說到這里,人們開始竊竊私語。
小魚干還說︰“我一定會向悠然哥學習。”
“那就開始快點練習吧!”
趙悠然熟悉木秀于林風必摧之的道理,也記得小山對自己的狠。他不好意思再待在這里。他說︰“姑姑,我去廟里一趟。”
“你去吧!”
靈兒也想跟他一起去,黃瑩瑩說︰“靈兒留下來。”
靈兒撅著嘴,但也沒有辦法。
趙悠然跨過廟門後,徑直走向大殿西側的通道。
今天守在這里的是廟助是楊青,趙悠然問︰“請問,大祭司在嗎?”
“你跟我來。”
眼看著楊青轉身就走。趙悠然又有些意外,他跟著燕南行來過兩次,和靈兒也來過一次,前後兩次沒進入通道,這次怎麼這樣容易。
楊青沒有听見他的腳步聲,轉身看著他問︰“你怎麼了?”
“沒事。”趙悠然只好往前走。
他還沒走幾步,年輕的祭司恰好在此時走出後殿。楊青停下腳步說︰“祭司,趙悠然求見大祭司,我領過來了。”
“好,你回去吧,我領著他進屋。”
“楊青遵命。”她說完走了。
趙悠然只好停下腳步。
祭司對著趙悠然擺擺手,傾斜著朝西側第一間廂房走過來。
趙悠然知道她的意思,也走向那間房。
他距離近,祭司距離遠。他走到門口時祭司還有一小段距離,只好再次停下。
大祭司早已听見楊青的話,她在椅子上坐直身體,喝一口水,等著他們進來。
不一會趙悠然走進屋里,行禮之後說︰“我前幾天又害死一個人,我不想殺他,不想讓他死,卻無法阻止他的死亡。我從他那里學到一些本事,卻也親手把他埋進土里。”
“過去的事情,已經過去了。你糾結,痛苦也沒有用處,除去太陽神,誰也改變不了已經發生的事情。”
听她這樣說,趙悠然想起自己的穿越,想起來離開雁鳴湖後時間的錯亂,他想問問怎麼回事,又害怕大祭司攆自己離開。只好問︰“您知道夜行者的事情嗎?”
“夜行者。”大祭司說著,看向自己的弟子。
祭司在心里說,我也不知道。
大祭司停了一會,思考十幾秒才說︰“第一文明紀元的末期,南湖南岸有一座繁華的所在,臨湖城。那時的雁鳴湖比現在深很多,莽蕩山也比現在高大很多。高山擋住了冬天的風,深湖是自然的良港,萬里河上下的商品在臨湖城聚集,山南湖北的物品在城里交換。客商們絡繹不絕,文人墨客和乞丐游俠都可以在城里共存。臨湖城的自由與溫情讓她成為莽蕩山以東最為熱鬧富裕的城市,幾度沉淪又數次復興的文明也讓她成為自古以來最為昌盛的所在。但她在文明時期的優勢,到了亂世又成了巨大的劣勢。匪徒們攻破自由民的防線,把城里的財物洗劫一空,政府軍更是以剿匪為名讓自由城重臨浩劫。政府軍剛走,叛軍再來……百萬人民至此大部分被殺,城外尸骨堆積如山,瘟疫又消滅了剩下的所有人。又過一段時間,城里的磚瓦木料被附近的人們拆毀挪走。到第二文明紀元建立時,除了亂葬崗,臨湖城已經沒有了任何的痕跡。”
趙悠然听到這里,心說這好像跟夜行者沒有什麼關系。
大祭司繼續說︰“在匪徒們攻破臨湖城之前,不知道哪里的人家生下一個男孩。這家人大概是落魄的富貴人家,給這孩子起名叫繁宇,還把他的名字用綠線,紅線和藍線繡在衣服上。等到他半歲或者再大一些時,他的父母發現他沒有視力,把他抱進城里,遺棄在路口。有好心人看小繁宇可憐,把他抱回家里,把他當親生孩子扶養。過了十來年,夜里房屋著火,睡夢中的繁宇嗅到焦糊味,叫醒家人,靠著物體燃燒時溫度和聲音的差異,領著他們從濃煙里竄出。這家人到處宣講他是月姥姥賜予的光明。在那之後他雖然依舊看不見,走到哪里踫見的都是歡聲和笑語。一切幸福都在匪徒到來後戛然而止。漫天的血腥,震耳欲聾的慘叫讓他立志為臨湖城報仇。瞎盲的眼楮是他的偽裝,弱小的身體是他的盾牌,他在一次一次又一次的屠殺中活了下來。他想為家人復仇,他在廢墟里穿行,他在尸骨中練習本領,仿佛一個黑夜中的幽靈。到十八歲時,他終于成為一個頂級殺手。他記得匪徒的聲音,記得所有軍官的氣味。他把他們都殺了。那些提前戰死的人是幸運的,那些在他上門之前病死的人也是有福的。他殺人時總是先詢問一番,然後再切斷四肢,用一把細劍刺穿非重要部位,有些人在床上躺幾天才死,有些人嚎叫到油盡燈枯。在亂世里他收養孤兒,建立組織。文明來了又走,孤兒始終存在,夜行者也連綿不絕。”
“師尊,夜行者的歷史我怎麼沒有見過?”
大祭司看著自己的弟子,說︰“他們沒有記錄,非常神秘,沒有人知道他們是怎麼訓練的,也沒有知道他們傳承的經過。這世上的大部分人,包括我在內,甚至都不知道他們的分支在什麼地方。黑瞎子,也就是繁宇去世前向祭司說出自己的經歷,希望祭司幫忙祈求月姥姥的原諒。祭司命人把他的話刻在石碑上。石碑早已毀壞,現在總廟的庫房里只剩下拓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