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井旁的蟋蟀聲驟然停歇，雙兒將沾血的信箋塞進貼身衣袋，絲綢質地的薄絹在掌心微微發燙。遠處宮牆上火把明滅如鬼火，她摸到查繼佐塞來的玉牌，凸起的篆文硌得掌心生疼——背面刻著的夜梟圖騰栩栩如生，鷹喙處還殘留著暗紅血跡。
繞過侍衛巡邏路線時，雙兒發現御河冰面下漂浮著幾具尸體，腰間都系著福建水師的銅鈴。月光穿透冰層，照見其中一人緊握的拳頭里，露出半截繡著金孔雀的布條。她蹲下身用發簪撬開僵硬的手指，冰涼的綢緞上果然繡著與建寧替身匕首相同的徽章。
當更鼓敲過三下，雙兒終于摸到了西華門。守夜的老太監正在打瞌睡，燭火將他臉上的皺紋映得如同溝壑。她掏出玉牌時，老人渾濁的眼楮突然亮起來，顫巍巍從袖中摸出枚蠟丸︰"查大人早有吩咐，出了城門往東南走，漕幫的"破浪號"在蘆葦蕩候著。"
出了皇城，寒風裹挾著雪粒子撲在臉上。雙兒沿著結冰的護城河疾行，靴底踩碎薄冰的脆響在寂靜夜里格外刺耳。轉過第七個彎角時，她敏銳地察覺到身後三道若有若無的氣息——追蹤者顯然受過專業訓練，連呼吸聲都控制得極輕。
蘆葦蕩在望時，雙兒突然縱身躍上歪脖子槐樹。三支淬毒弩箭擦著衣角釘入樹干，箭尾羽毛上沾著的磷粉在夜色中泛著幽綠。她摸出琉璃佛珠的殘線，金線在月光下如游蛇般纏住箭矢，反手甩出。黑暗中傳來悶哼，有人踩到捕獸夾的機關聲清晰可聞。
"夜梟當真是名不虛傳。"沙啞的男聲從蘆葦深處傳來。漕幫大當家裹著黑斗篷現身，腰間彎刀的鯊魚皮刀鞘泛著冷光。他盯著雙兒胸前的玉牌，突然扯開衣襟，露出心口與查繼佐相同的朱砂星圖刺青，"查大人說過，如果是你，就把這個給你。"
油紙包著的物件沉甸甸的，打開竟是塊西洋懷表。表盤上的羅馬數字在月光下流轉著奇異的藍光，雙兒按下表冠，夾層彈開，里面藏著半張泛黃的航海日志。墨跡暈染處依稀可見"永樂十二年"字樣，配圖是艘插著十二面日月旗的寶船，船首像竟是尊三頭六臂的青銅像。
"破浪號"的船帆在夜色中如同巨獸的翅膀。雙兒站在甲板上，看著漕幫弟子往船艙搬運木箱，箱角都印著"御賜貢茶"的火漆，卻在搬動時發出金屬踫撞的聲響。船老大遞來酒囊，辛辣的燒刀子下肚，她終于問出憋在心里的話︰"查大人......真的......"
"誰知道呢。"船老大望著漆黑的河面，銅煙鍋里的火星明明滅滅，"不過查大人留下話，說血璽司的暗樁遍布朝野，連玄燁身邊的貼身太監......"話音未落，桅桿頂端的了望手突然敲響銅鑼。
東南方向，十余艘掛著黑帆的快船破浪而來，船頭懸掛的骷髏燈籠在夜霧中忽明忽暗。船老大臉色驟變，抓起號角吹出尖銳的鳴響。雙兒握緊腰間軟劍，卻見對方船隊最前方的旗艦上，建寧替身的金帶鉤在月光下折射出刺目光芒，她手中揮舞的，赫然是查繼佐那柄斷裂的軟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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