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悅的指尖重重地點在屏幕里那張新聞圖片中那位夫人光潔卻莫名空蕩的脖子上,動作帶著一種近乎尖刻的嘲諷“項鏈呢?是珠寶不襯她的禮服,還是她這份‘善心’,只偏愛遙遠的硝煙味?” 她的聲音壓得很低,卻像冰錐一樣刺破了所有試圖用來遮掩的溫情面紗,“巧合太多,就是陰謀的腳印。徐輝,別被‘慈善’兩個字閃瞎了眼楮。這筆錢背後,飄出來的味道不對。”
徐輝張著嘴,剛才嗆咳留下的面紅耳赤還未完全消退,眼神卻已從驚愕快速過渡到了狐疑。他探過身,湊近了林悅的屏幕,幾乎是趴在那里,仔細查看那條深夜巨款的轉賬記錄,眼神如同警犬般一遍遍審視著那個指向陌生地域的基金會名稱——“阿勒塔尼布沖突救濟與發展基金會”。濃密的眉頭死死絞在一起,形成一個深刻的刻痕。
“‘阿勒塔尼布’……這個名字听著邪性,”他喃喃自語,聲音里摻雜著揮之不去的疑雲,“總覺得在哪兒……哪個犄角旮旯的國際新聞小標題里瞄到過?對了!”他突然一擊掌,猛地坐直身體,急切地抓過自己桌上的筆記本,屏幕上的熒光映著他驟然凝重的臉,“林姐你等等!上周……好像bbc的一個小版面簡訊!‘阿勒塔尼布省沖突再起,疑似外國承包商被控非法開采’!”
他的手指在鍵盤上 里啪啦飛快敲擊著關鍵詞,動作急切而帶著某種豁然開朗的興奮。林悅的心跳也跟著那密集的敲擊聲無聲加速,血液在耳膜處一下下沖擊著。徐輝的屏幕頁面飛速滾動,最終定格在一個月前一條來自邊緣通訊社的短消息頁面上。標題冰冷《沖突升級阿勒塔尼布省武裝襲擊摧毀基礎設施及多棟民用建築》。時間點清晰地標注在周維民妻子轉賬的一周之前。
“看看!” 徐輝用力指了一下屏幕右下角那張像素不高的配圖。圖像因衛星抓拍和煙塵彌漫而顯得有些模糊街道兩側不少建築已被炸成扭曲的鋼筋和瓦礫山丘,空氣中飄蕩著灰黑的煙柱。在這片廢墟的遠景深處,一棟五層高的、在周圍普遍低矮的民房中顯得鶴立雞群的大樓尤為醒目。建築頂部有明顯的坍塌痕跡,整片外牆焦黑扭曲,一面幾乎要被廢墟掩埋的小銅牌特寫鏡頭里,還能勉強辨認出模糊的雕刻輪廓——“沖突救濟與發展基金會”。
冷氣仿佛凝滯在空氣里,窗外偶爾劃過車燈的短暫光斑,卻無法照亮這張桌上陡然降下的寒意。林悅盯著那張被炸得只剩殘骸的建築物圖片,手指因為無意識中用力摳緊桌面邊緣而指節發白。那棟化為廢墟的大樓牌匾一角,名字與轉賬記錄指向的基金會名稱嚴絲合縫。一周前被炸成焦黑的廢墟,一周後,周維民的妻子以“人道援助”為名向它轉了三千多萬美元?
這邏輯鏈條像是一條被凍僵的毒蛇纏繞在心髒上,冰冷、堅硬得無法動彈。慈善組織總部灰飛煙滅,援助需求理論上應更迫在眉睫——這份表面的正當性邏輯驟然在她腦中炸裂,碎片四濺,卻帶著某種詭異冰冷的諷刺感。廢墟已立,再投巨款……這更像是錢流進了無法追查的漩渦。資金去向的迷蒙疑霧中,刺骨的危險性驟然拔升。血液在脈管里奔突,心跳沉重地撞著胸膛,林悅感到自己全身的神經縴維都繃緊到了極限。
徐輝倒吸一口冷氣,身體不由自主地向後縮了縮,臉上瞬間褪盡了血色,只剩下一片驚悸的蒼白。“炸了……這……這總部大樓都給炸平了?!”他的聲音帶著難以置信的顫抖,“上周就炸了!那、那她這錢轉過去……現在到底是要援助誰?還是說……”他後面的話音在巨大的不安和恐懼里噎住了,眼楮死死瞪著那張廢墟照片,恐懼凝結在他瞪大的瞳孔里,再也說不出“合理正當”四個字。
空氣沉凝得幾乎無法呼吸。林悅沉默著,眼神幽深得看不見底。沉默在她身上聚集著力量,那沉默比任何質疑都更加鋒利。她不再看那張廢墟圖片,她的指尖已經在鍵盤上重新舞蹈起來,速度快得驚人,每一個按鍵都帶著近乎決絕的意圖,敲擊出清脆急促的節奏,仿佛要擊穿這令人窒息的迷霧。
屏幕上,新的查詢窗口飛速彈出。這一次,她繞開了那層面目可疑的“慈善”外衣,如同拆彈專家般精準切入核心——基金會背後的真正金主是誰?隱藏在全球金融網絡最深層的所有權結構。查詢方向被強制限定在與阿勒塔尼布地區核心礦業與關鍵供應鏈有染的關聯方名單上。復雜的跨境關系圖譜在公司內部嚴格保密的關聯交易數據庫中快速運算過濾。屏幕幽幽地亮光下,林悅的眼神專注到可怕,只剩下屏幕映在她瞳仁里的跳動的數據流。
時間一秒一秒,沉重得像沙漏中即將滴落的鉛塊。
“滴滴——”一聲短促的、帶著終結意味的輕響。
數據庫搜索窗口驟然停止閃爍,將最終結果冰冷地甩在屏幕中央。復雜的嵌套持股鏈路的終點位置,一個名字宛如漆黑墓碑上的刻痕,赫然釘在那里——持股人(受益人)zhou, ei (周維民)。持股比例712(最終控制)。文件末尾還附著一張產權登記證明的掃描件產權地址阿勒塔尼布省聖卡洛斯大街18號a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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