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斗漸漸平息時，營外突然傳來一陣一陣的喧嘩聲 —— 金軍的後軍步卒和少數騎兵開始四處亂竄，想要逃跑。
王世隆帶著剩下的青壯沖過去攔，卻因為人數太少，只能對著潰兵喊“營里的金軍已經投降了！你們還不放下兵器？我家辛元帥說了，投降不殺！”
一個潰兵猶豫著停下腳步，他是被強征的漢人，之前在濟州就听說過辛棄疾的名字，知道這里的起義軍不殺降。
他看了看身邊還在跑的人，又看了看王世隆身後的義軍，終于扔掉手里的斷矛，跪在地上說道“我降。”
有了第一個，就有第二個，大部分潰兵見沒了退路，也紛紛跪地投降，只有一部分死硬的女真人還在跑，有一部分卻很快被義軍追上，斬殺在路邊。
營內終于安靜下來，只剩下傷員的呻吟和義軍清理戰場的聲響。
凍土之上到處都是金軍的尸體，有的蜷縮著，有的仰面躺著，眼楮還圓睜著。
那些受傷的士兵躺在地上，有的捂著傷口，有的在哭嚎，鮮血滲進凍土，結成了一層暗紅的冰殼，踩上去 “咯吱” 作響。
辛棄疾站在營門中央，橫刀上的血珠順著刀背往下滴，落在冰殼上，濺起細小的血花。
他望著眼前的景象，忽然想起慕容超 —— 當年慕容超守廣固，覺得劉裕的漢人軍隊不堪一擊，連防御都懶得加固，結果南燕滅亡，自己被押到建康斬首。
今日的完顏文，不也是這樣？輕視義軍的 “烏合之眾”，連探路的斥候都懶得派，最終落得全軍覆沒的下場倒也不奇怪。
“後人哀之而不鑒之，亦使後人而復哀後人也。” 辛棄疾輕聲念著，心里泛起一陣說不出悲喜的情緒。
他轉頭對身邊的親兵說“留二十個人打掃戰場，救治傷員，其余人跟我去和李鐵槍他們匯合。”
此時營外不遠處的一片柳樹林，李鐵槍和馬全福正盯著漸漸熄滅的火源。
之前點燃的干草堆已經燒成了黑炭，濃煙散去，露出路中間壘起的石牆，石牆上還掛著幾片金軍的甲葉和碎布。
“辛元帥！” 馬全福最先看到辛棄疾的身影，他快步跑過來，臉上因為興奮而發紅，甲葉踫撞聲格外急促。
他手里還攥著一個金軍的頭盔，盔上的紅纓被火燒得焦黑“從這里跑過來的潰兵得有兩千多，都是遍體鱗傷的！除了五百多個死命往前沖的被咱們斬殺了，其余的都投降了 —— 你看那邊！”
辛棄疾順著他指的方向望去，只見樹林邊蹲著一片俘虜，他們的衣物大多被火燒得破爛，有的胳膊上還纏著燒焦的布條，露出紅腫的燙傷，凍得瑟瑟發抖。
李鐵槍提著鐵槍走過來，槍尖上還沾著血漬，他拍了拍石牆“元帥放心！咱們這里一兵一卒、一匹馬都沒放過去！這些潰兵想縱馬沖過石牆，被咱們用火罐和鐵蒺藜擋了回去，沒一個能跑掉的！”
“辛苦你們了。”
辛棄疾點頭，目光掃過那些投降的俘虜，見他們凍得嘴唇發紫，有的還在咳嗽，便對親兵說。
“讓隨軍醫官先過來，給他們簡單處理下傷口，再拿些干糧和熱水 —— 就算是俘虜，也不能讓他們凍餓而死，治好之後總能派上用場的。”
親兵應諾而去，很快就有軍醫提著藥箱跑來，手里還拿著幾卷麻布。
一個軍醫蹲在一個俘虜面前，解開他燒焦的衣袖，露出紅腫的燙傷。
那俘虜疼得發抖，可是這隨軍郎中手中卻沒停，直接用烈酒開始清洗傷口，俘虜的慘叫聲在樹林里回蕩，卻沒人同情 —— 這些人里，有的曾跟著金軍劫掠過漢人村莊。
“元帥，營里的統計出來了！” 王世隆快步走來，手里拿著一張寫滿字的桑皮紙，臉上滿是興奮。
“兩萬金軍，死硬的五千多人都被咱們斬殺啦，其余的一萬多人都投降了！其中金軍正規軍八千人，百姓和舊宋士兵有九千多人 —— 咱們打贏了！跟您之前預料的一模一樣！”
“辛元帥威武！” 周圍的義軍突然齊聲大喊，聲音震得樹林里的落葉簌簌落下。
李鐵槍舉著鐵槍，馬全福攥著頭盔，青壯們握著短刀，眼里滿是激動 —— 這是他們跟著辛棄疾打的第一場大勝仗，也是起義軍成立以來打得最暢快淋灕的一場仗。
辛棄疾擺了擺手，示意眾人安靜。
他走到俘虜面前，目光掃過那些舊宋士兵，他們正低著頭，眼神里帶著恐懼，卻又藏著一絲期待。
“傳令下去，” 他的聲音沉穩有力。
“死傷者不管是義軍還是俘虜，都抬下去救治；投降的舊宋士兵單獨編營，給他們發干糧和棉衣，明日讓魏勝給他們訓話，願意留下抗金的就留下，不願意的就給些盤纏，讓他們回家；金軍俘虜嚴加看管，派專人看守，明日再做處置。”
“是！” 眾人轟然應諾，開始忙碌起來。
有的去抬傷員，有的去分發干糧，有的去看管俘虜，營內和樹林邊漸漸有了生氣，不再是之前的血腥和冰冷。
辛棄疾走到完顏文的尸體旁，那具亮銀色的山文甲已經被血浸透，寶石刀柄掉在一旁，沾了泥土。
他踢了踢尸體，心里默念“耿元帥，您看到了嗎？我們打贏了，先讓完顏文這幫金狗付一下利息。還有完顏齊剩下的那三萬軍隊，很快也會步他們的後塵。”
夕陽漸漸落下，把天空染成一片金紅，映著營內的血跡和義軍的身影，像一幅悲壯而又充滿希望的畫。
辛棄疾望著遠處的濟州方向，那里雖然還藏著金軍的主力，他們卻也不再像之前那樣沉重 —— 他已經在謀劃了。
這場勝利只是開始，接下來，他們要詐開濟州大營，聯合宋廷，繼續抗金，直到把金人趕出中原，完成耿京的遺願，也完成自己這一世的使命。
“走，回營！” 辛棄疾翻身上馬，橫刀插在馬鞍上，朝著義軍大營的方向而去。
身後的義軍們跟了上來，腳步聲、甲葉踫撞聲、談笑聲交織在一起，在夕陽下，朝著希望的前方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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