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北夏夜的溽熱如一張濕毯,將整個軍營裹得密不透風。
中軍大帳外,巡夜兵卒的甲葉在篝火余光中閃過冷芒,矛尖挑著的油漬燈盞隨風晃蕩,將中軍大帳內的幾道身影照映得忽明忽滅。
辛棄疾盤膝坐在案幾後,指尖夾著的竹筆在硯台里緩緩轉動,松煙墨汁在筆鋒凝聚成珠,倒映著帳頂懸掛的銅燈搖曳。
“天使”宣“旨”完畢後,示意辛棄疾快快接旨。
然而辛棄疾並未起身,他只是擘著手中竹筆在硯台里緩緩轉動,墨汁在筆尖凝聚成珠。
“聖旨?” 他抬眼,目光如鷹隼般掃過 “天使” 顫抖的指節 —— 那雙手雖故作鎮定,指甲縫里卻藏著未洗淨的鐵礦粉。
那 “天使” 一愣,沒想到辛棄疾如此不敬,連忙上前一步,呈上一卷明黃的絹帛“將軍請看。”
辛棄疾接過絹帛,展開的瞬間,鼻尖嗅到一股奇異的香氣 —— 那是北地特有的苜蓿香,混雜著劣質硫磺。
待細看後,眼中寒光更盛。
絹帛觸手可及的剎那,辛棄疾便察覺出異樣。他指尖劃過 “聖旨” 二字,觸感與普通絹布無異,明黃底色黯淡無光,縴維粗糙得硌手,絕非南朝宮廷專用的浙江貢絹。
這倒是讓他想起穿越之前看過的史料記載,拓跋燾生性節儉,根據他的記憶,這位北魏太武帝在車馬衣服飲食方面,只要剛好夠用就行。他從不吃山珍海味,也從不給他所寵幸的嬪妃們賞賜華麗的衣服,那麼這位北魏帝王肯定就更不會給細作配備貢絹了 —— 這卷所謂 “聖旨”,分明是用北魏官署常用的桑皮紙染黃而成,倒是與史料相吻合。
再看印璽,“皇帝之寶” 四字刻痕歪斜,邊緣毛糙,顯然是倉促鑿成。用的印泥的顏色更是詭異的橘紅,帶著一股刺鼻的金屬腥氣 —— 那是用北魏陰山鐵礦粉調和油脂制成的顏色,與南朝用徽墨朱砂調制的印泥截然不同。而且,聖旨的內容空泛得可笑,通篇只言 “回京任職”,卻無具體職司,語氣生硬,全然沒有宋帝劉義隆詔書里慣有的文雅。
“好一個‘聖旨’。” 辛棄疾忽然輕笑,竹筆猛地頓在案幾上,墨滴如流星般飛濺,砸在了領頭 “天使” 紫袍的雲紋上,暈開一團深色污漬。
辛棄疾猛地用手將絹帛摔在地上,斬馬刀 “噌” 地出鞘半寸,寒光映得 “天使” 瞳孔驟縮。“你們是北魏派來的細作,假扮天使,假傳聖旨,意欲何為?”
聞听此言,那為首 “天使” 登時臉色大變,卻仍強作鎮定道“辛棄疾!你竟敢抗旨不從?你可知你犯了多大罪孽,難道你就不怕被誅九族嘛!”
“抗旨?” 辛棄疾冷笑,刀鋒挑起對方的衣袖,露出里面繡著鮮卑狼頭的里子,“我看你們才是罪該萬死!說,你們是拓跋燾帳下哪路細作?竟敢來我營中送死。”
“天使” 臉色難看至極,身後四人對視一眼同時按刀出鞘。
帳內薛安都怒吼一聲,拔刀便要與帳外等候已久的眾侍衛上前,卻被辛棄疾抬手制止。
“且慢。” 辛棄疾將帳內欲擒拿北魏細作的眾人勸住,他坐回主帥之位,正對著 “天使” ,目光如刀掃過五人,“也罷,就給你們說一下你們犯的錯誤,好讓你們明白是怎麼死的。”
他彎腰撿起絹帛“你們可知,我朝真正的聖旨,開篇必是‘奉天承運皇帝,詔曰’,而此詔開頭卻是‘陛下有旨’,此乃第一錯;我大宋印璽用的是徽墨朱砂,而你們這印泥,卻帶著陰山鐵礦的腥氣,此乃第二錯;”
話音未落,他已站起身,走向那名 “天使”,斬馬刀的寒光映著對方驚恐的瞳孔“而且,最重要的是 ——” 他突然伸手,扯下 “天使” 的裝飾胡須,露出底下青色的胡茬和明顯的喉結,“中常侍皆為無根之人,你這喉結比薛校尉的還突出,竟然也敢假扮“天使”?”
眼前 “天使” 的心理防線轟然崩潰,“撲通” 跪地,其他四人見狀紛紛棄刀投降,兵器砸在青磚上發出刺耳的響聲。
為首細作磕頭如搗蒜,額頭撞出鮮血“饒命啊將軍!我等是北魏中常侍宗愛麾下,奉拓跋燾之命,假傳聖旨誘將軍入京。。。 只要您肯離營,我主承諾賜黃金萬兩,封萬戶侯!”
“宗愛構陷太子,其後害怕北魏太武帝想通後報復,先下手除掉了拓跋燾。” 這讓他瞬間想起北魏中常侍宗愛的事跡,貌似因為自己的出現,北魏曾經的內部矛盾可能就不會再爆發,而是一致對外。
辛棄疾盯著細作顫抖的背脊,眼中沒有絲毫憐憫。
他想起了他穿越前所在南宋的岳飛,在自己還未記事時,那位精忠報國的岳王爺,在風波亭含冤時,是否也見過這般拙劣的構陷?
想到因為 “莫須有” 的罪名,就慘死在自己人手中,指節捏得斬馬刀刀柄發出輕響。他辛棄疾,絕不能重蹈覆轍。
“把他們押下去,嚴加拷問。” 他對薛安都道,聲音冷得像淮河的晨霧,“再備快馬,將這些人連同假聖旨,一並送往建康。記住,密信中要寫明 ——”
他走到帳口,望著東方漸白的天色,淮河的晨霧漫進軍營,將遠處的空心敵台染成朦朧的剪影。“就說臣辛棄疾,願效仿古之先賢‘文臣不愛錢,武臣不惜死,天下太平矣’。此心可對天日,若陛下信流言而疑忠臣。。。”
他頓住話頭,斬馬刀在晨風中劃出一道凜冽的弧光“臣便以這顆頭顱,為大宋固邊策祭旗!”
薛安都望著將軍挺直的背影,晨霧中,那道身影與帳內懸掛的淮河防線圖漸漸重疊,仿佛化作了一道鋼鐵壁壘。
遠處敵台傳來梆子聲,“咚 —— 咚 ——”,與更夫的梆聲遙相呼應,在遼闊的江北平原上,奏響一曲戍邊者的壯歌。
夜色徹底褪去時,辛棄疾仍站在帳外,手中緊握著那枚冶山精鐵箭頭。他知道,這場與北魏的戰爭,早已超越了刀槍劍戟的較量。
當流言與假詔如同毒箭般襲來,他唯有以丹心為盾,以智謀為矛,方能守住這道淮河防線,守住心中不滅的家國燈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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