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星河的太陽穴突突跳著。
指揮室自毀時的震動還殘留在骨髓里，可等他站穩腳跟，入眼的卻不再是被紅光浸透的金屬艙壁——四周流動的二進制代碼如星河倒懸，藍白色的數據流在指尖掠過，帶著某種近乎實質的涼意。
他低頭，掌心躺著台泛黃的初代iphone。
塑料外殼邊緣的劃痕有些眼熟，像是被圓規尖輕輕劃過的，這讓他喉結動了動——去年林夏在教室後排用圓規劃他課本時，他搶過圓規威脅要劃她鉛筆盒，最後卻只在自己cdro上留了道印子。
"這不是手機。"林夏•暗的聲音從四面八方涌來，帶著電子音特有的蜂鳴，卻又比任何一次投影都清晰，"是時間膠囊。
你必須解開它的秘密，才能真正走出閉環。"<e鍵上頓了頓。
他記得前世第一次見iphone是在2007年，喬布斯在發布會上舉著那台黑科技時，他正蹲在深圳華強北的檔口倒賣p3。
此刻掌中的機器比記憶里更沉，背面的隻果ogo泛著暗金色，像被某種古老的力量溫養過。
他按下電源鍵。
屏幕亮起的瞬間，代碼洪流突然凝結成輸入框。
沈星河試著輸入前世常用的密碼——，車禍發生的日期。
"滴——"
刺耳的蜂鳴聲炸響。
眼前的代碼突然扭曲成血色，擋風玻璃碎裂的聲響在耳畔炸響。
他又回到了2023年的那個雨夜，雨刷器瘋狂擺動，副駕上林夏的手攥得死緊，指節泛白︰"你總說要改變世界，可世界上最該改變的，是你自己。"鮮血順著她額角的傷口往下淌，滴在他西裝前襟，燙得他渾身發抖。
"咳！"沈星河猛地捂住嘴，喉間泛起鐵銹味。
等他再睜眼，代碼空間里多了道裂痕，像塊被摔碎的鏡子。
他這才發現，每次輸入錯誤，都會有記憶片段從裂痕里涌出來——剛才是車禍，上一次...他猛然想起，剛才在指揮室看到平板代碼時，閃過的1998年開學典禮的畫面，原來不是幻覺。
"再來。"林夏的聲音里帶著催促。
沈星河舔了舔發干的嘴唇。
這次他輸入了，重生當天的日期。
代碼洪流再次翻涌。
這次他看見的是母親躺在病床上，白色被單下的身體薄得像張紙。"小星，別告訴媽媽..."她虛浮的手抓住他手腕，"你爸剛承包校辦工廠，你妹還在念初中..."前世他隱瞞了乳腺癌診斷書三個月，直到癌細胞擴散到淋巴。
"夠了！"沈星河吼出聲，指甲幾乎掐進掌心。
他這才驚覺，自己的手背不知何時布滿了細密的汗珠，iphone的外殼被握得發燙。
那些記憶不是閃回，是懲罰——每一次錯誤，都要撕開他最不願觸踫的傷疤。
"你以為你在尋找真相？"
冷冽的男聲從背後刺穿代碼。
沈星河迅速轉身，看見唐慕白站在數據流里，穿一身筆挺的黑西裝，連袖扣都擦得 亮，像是從19世紀油畫里走出來的審判者。
他的左手虛握著什麼，等沈星河看清那團光影時，後頸的汗毛全豎起來了——那是2023年車禍當天的監控錄像。
畫面里，他的黑色轎車正撞向隔離帶，可副駕上除了林夏，還有個模糊的身影。
等唐慕白放大畫面，沈星河幾乎要窒息︰那個穿著連帽衫、低頭操作手機的人，分明是他自己。
"你不是唯一一個重生者。"唐慕白的嘴角扯出一絲冷笑，"這台iphone里的"創世協議"需要鑰匙，而你，是被選中的那把。"
沈星河的呼吸突然變得急促。
他想起王海在指揮室說的話——從他重生第七天開始，所有改變都是劇本。
原來不是劇本，是局。
可此刻他盯著唐慕白身後翻涌的代碼，突然想起2015年為了談成nasa合作，熬夜通讀《三體》的那個雨夜。
劉慈欣寫的黑暗森林法則，此刻突然在腦海里翻涌——如果這台iphone是宇宙級的監听器，那麼破解它的密鑰，或許不是技術，而是文明的選擇。
他低頭看向iphone，屏幕上的輸入框正隨著心跳節奏明滅。
"最後一次機會。"林夏的聲音里有了些微的緊繃，"輸錯的話，時間膠囊會永遠封閉。"
沈星河的手指懸在屏幕上方。
他想起1998年開學典禮上，自己站在主席台上說"特大洪水"時，台下林夏仰著頭看他的眼楮；想起2003年非典，他偷偷給校辦工廠工人發口罩，父親拍著他肩膀說"臭小子終于像個男人"；想起2023年車禍前一刻，林夏突然轉頭對他笑︰"其實你已經改變了很多。"
那些被記憶閃回撕開的傷疤，此刻都在往外淌著溫暖的血。
他深吸一口氣，指尖重重按下。
"人類值得。"
代碼空間突然劇烈震動。
藍白色的數據流像被點燃的銀河，從四面八方涌進iphone。
沈星河感覺有什麼滾燙的東西順著視神經鑽進來，他看見無數碎片在意識里重組︰實驗室的白大褂、寫滿公式的黑板、某個雪夜老人往他手里塞iphone時說的"替我守住"；他看見2001年提前的911事件里，自己在紐約街頭救下的小女孩，此刻正穿著白大褂在實驗室調配疫苗；他看見2008年汶川地震，自己投資的無人機隊正在空投物資，而操控台上的操作員，是被他阻止誘拐的妹妹。
"叮——"
清脆的解鎖音響起。
iphone的屏幕上，原本的輸入框變成了流動的星圖，每顆星都標著年份︰1998、2003、2008...一直到2023。
"你通過了第一關。"林夏•暗的聲音里多了絲溫度，卻又很快被電子蜂鳴覆蓋，"但這只是"亞當"設下的第一道門。"
代碼空間開始坍縮，像被攥緊的星團。
沈星河感覺有什麼東西重重砸進胸口——是那台iphone，此刻外殼不再泛黃，屏幕上流轉著某種古老的紋路，像極了1998年林夏用圓規劃下的痕跡。
當最後一縷代碼消失時，他听見海浪聲。
是指揮室窗外的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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