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t嚴瑾輕輕喚出那個名字。
那一刻,他的靈魂深處,像是被重新點燃了。
墨色在筆下盤旋如龍,識海世界之中的天地靈機,隨之共鳴。
而魔尊卻只淡淡看著那柄筆離手,沒有半分驚慌,只有更深的冷靜與諷刺。
“果然,造化筆上也有著老師您留下的手段。”
“就算我輪回成功,也終究掌控不了它……”
他低聲自語了一句,隨後猛地抬頭,手臂再度橫掃!
只見整片識海如同墨潑長空,天幕、地脈、空間盡數被漆黑的魂墨染色!
濃墨翻涌如海,帶著腐蝕、吞噬、抹殺的意志,朝白t嚴瑾壓來!
“你們這些意念,就別妄想活著離開了!”
整個識海此刻仿佛化作一張漆黑的巨口,要將白t嚴瑾、陳諾、器靈、小白的意識全數吞噬!
但就在這黑墨快要落下的一瞬間,一縷淡白色的霧氣,悄然升騰。
它沒有驚雷般的爆裂,也沒有靈壓般的強橫。
卻在黑墨與它接觸的瞬間,仿佛將整個識海切開成了黑白對峙的兩半!
黑與白,涇渭分明,誰都無法再跨越彼此!
那霧中,有一股熟悉又陌生的香氣飄來,像是書卷之間夾著的花瓣,又像是夢中初醒時的低語。
魔尊的神色終于動搖了。
“這不可能……”
他望向那片霧氣涌出的方向。
只見一個身穿綠裙的女子緩步走來,神情溫婉,眉眼清潤如畫,帶著一種不屬于此世的寧靜與堅定。
“商心言?”
白t嚴瑾有些驚訝,隨即心頭一震︰
“你也來了?”
商心言目光落在他身上,唇角揚起一個淺淺的笑︰
“怎麼?你以為我會放著你一個人在識海里和你自己打生打死嗎?”
“我可是他的師姐啊,這種時候,當然得出手。”
魔尊嚴瑾死死盯著她,喃喃出聲︰
“夢道……果然玄妙。”
“沒有想到即便是在我的識海世界之中都能夠滲透進來,要是給你足夠的時間成長說不定也能實現我的目的……”
魔尊嚴瑾站在識海黑白交界的邊緣,仿佛被天幕撕裂出一道縫隙,靜靜望著眼前這一個個熟悉卻陌生的身影。
不管是小白、商心言還是春秋仙尊都和他有著千絲萬縷的關系,她們在嚴瑾的五百年人生之中陪伴了他半數以上的時間。
望著那白色、紅色和綠色的人影,他忽然怔了一瞬。
識海的漆黑浪濤聲仿佛在那一刻停下了。
一縷殘陽透過虛空,灑在他記憶深處中的墨山,四方庭院之中,青瓦竹影,時光像是被封存在那一段寧靜的午後。
懶洋洋靠著門框的大師兄沈青,嘴里叼著狗尾巴草,一邊曬太陽一邊吐槽陳硯山講學太無聊;
紀懷坐在石階上煮著茶看書,他的眼神卻透著明鏡般的通透,身前還擺著一盤圍棋的殘局;
白漪一如既往地還是冷著臉,手里卻端著偷偷為嚴瑾熬好的藥湯,悄悄放在他的床頭;
陸焱一邊拆著一座仙器寶塔的禁制,一邊喃喃著“這次一定能成”……
最後還有那個總是在書案前溫聲為他糾正功法關鍵和要領的五師姐商心言。
那個時候的他,是墨山的小弟子,是天地間最有潛力的畫道傳人,也是被所有人托付厚望的“希望”。
他曾那麼天真,也曾那麼堅定。
可如今,那些人,那些日子,都成了站在他對面的一道道影子。
“師姐……”他聲音低得幾乎听不見,如夢囈,又像嘆息。
那一瞬間,他的眸子仿佛泛起一絲波瀾。
可很快,那一抹溫情被他親手掐滅。他眼神重新冷下去,冰霜般的寒意取而代之。
“你們……終究還是選擇了站在我的對立面。”
商心言眼神輕輕一顫,平日里如清泉般平靜的眼底,終于濺起了點點波光。她張了張口,卻終究沒有說出話來。
倒是另一個身影,悄然站了出來。
是小白。
她靜靜走上前,素衣如雪,銀發如瀑,站在那里,像是冬日里一株獨自綻放的白梅,不悲不喜,卻一眼便看得人心頭發酸。
“嚴瑾。”她喚他的名字,沒有“主人”,沒有“你我之別”,只有那一聲輕喚,如回音。
她看著他,眼神干淨而透徹。
“你還記得嗎?當年你剛從殺道轉修畫道那天,帶著那卷沒畫完的春秋圖,跑去找陳硯山師尊,說你畫不出‘道’,問他你這種畫是不是注定一無是處。”
“你怕別人笑你,說你畫得抽象、瘋癲、沒人能懂。”
“可那天,師尊、師兄師姐們都沒有笑你,他們看著你的畫,連陸焱都沒敢插嘴。”
“你說,你要畫出一個能讓人族不再仰望白玉京、不再卑微祈求的世界。”
“那天你和我說,有一天你要畫出一個連神魔都無法篡改的大道圖卷。”
小白的聲音很輕,但每一句都像是曾經他自己說過的誓言,一字一句,反倒砸得此刻的魔尊微微閉了下眼。
“可後來……你變了。”
“你開始執著于結果,執著于那個人,執著于讓自己變得強大……你開始害怕失去,開始一遍遍否定自己。”
“你的內心不是沒掙扎過。你只是太累了。”
她眼眶已紅,卻強撐著不讓淚水落下。
“我只是……不想你,真的變成那個你最討厭的人。”
她說完,站在那里,眼神空明得像是要穿透他的識海。
那一刻,魔尊嚴瑾看著她,忽然沒有了反駁,也沒有了寒意。
他伸出手,掌心攤開,向著她。
那姿勢太熟悉了。
曾經他也這樣撫摸過她的發,低聲說︰“有你在,我畫道無憂。”
小白怔了一下,仿佛那段回憶真的回來了,她輕輕抬手。
但這一次兩人卻沒踫上。
“唰!”
一道身影猛地沖來,一把將她拽到一邊。
“轟!!”
他們剛剛站著的地方,瞬間被撕出一個幽黑深淵,那是識海底層的“吞魂淵”!
一旦落下,連殘魂都無法存活!
“你瘋了嗎!他都已經這樣了你還犯傻?”商心言的聲音里帶著壓抑的慍怒,她死死拉著小白的手,連指節都在發白。
小白望著那空洞的深淵,一語不發,嘴唇在顫抖。
而對面,魔尊嚴瑾輕輕收回手,神色平靜。
“別用那麼吃驚的眼神看我。”
“器靈,本就只是工具。”
“我曾經執念太深,才會對你們這些‘陪伴’產生感情。”
“現在……我已經不需要了。”
他說著,環視眾人,語氣平靜得近乎殘酷。
“而你們,無論是夢道、魂道、還是再多的大道……”
“都挽回不了什麼。”
“你們,什麼都做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