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青的氣息,再次暴漲!
那不是普通意義上的靈力波動,而是一股仿佛要撐裂整個世界的“道”的震蕩。
像是一口連通天地的古井,井中涌出的不是水,不是靈氣,而是一縷縷沸騰的道韻本源!
天道頓時也察覺到了異常。
血雷重啟,雲海翻騰,九重天上雷光如墨潑灑,形成螺旋狀的滅世旋渦。
蒼穹震蕩,雷音如戰鼓狂響,轟得虛空層層剝落,像是天地皮囊被人一寸寸剝開。
可沈青,卻像是脫離了這一切。
他身周夢道與符道的力量此刻不再各行其道,而是像兩條龍盤蛇繞般糾纏、融合、重塑,在他背後徐徐鋪展開一幅魂之畫卷。
那幅畫卷中心——便是那道影子。
而這道影子終于完成了最後一次蛻變。
它長出了臉。
那是一張與沈青一模一樣的臉。
只是它沒有瞳仁,只有不斷旋轉的夢紋;它身上纏繞著密密麻麻的符 ,如瘋長的經文,又像一段段扭曲的數據,從天道的規則中硬生生剝落。
它站在沈青身後,卻像是他真正的“倒影”。
老夫子的瞳孔陡然一縮,聲音沙啞低沉︰“他……竟然將元嬰具象到了這種程度?!”
尋常修士的元嬰,都只是潛藏于識海的一縷影子,只有靈境之上的修士才能感受到自己擁有元嬰這種東西。
而沈青的卻仿佛是從靈魂深處“剝離”出的另一個自己,借助夢道之力,直面天道的壓力!
下一息,一道雷霆怒劈而下!
元嬰沈青一抬手,硬生生一掌迎上!
“轟!”
夢影翻滾,無數雜念思緒在掌風中爆炸般擴散,像億萬個噩夢綻放,那雷竟被生生撕開一角!
可元嬰的手臂也在瞬間浮現一道紫黑色的裂痕。
那不是普通的創傷,而是深入本源的傷口,仿佛大道根基被撕裂!
老夫子倒抽一口涼氣︰“沈青!別再扛了!這種層次的創傷,一旦累積過多……就算你活下來,也會道基崩潰!”
可沈青仿佛根本沒听見。
他一動不動,像石像一樣站著,只是目光望著雷雲深處那一點混沌之眼,輕聲呢喃︰
“繼續。”
“別停。”
像是跟自己說的,又像是催促那個被點燃的影子繼續燃燒。
元嬰再度咆哮,夢紋激蕩,縱使全身裂痕密布,它依舊猛然沖天而起,直面劫心!
這是二者的第二次正面交鋒。
天道徹底震怒,降下五雷連斬,每一道都凝聚滅世之意!
元嬰不斷規避、反擊,卻越來越像是一盞將熄的燈。
它臉上的夢紋開始剝落,那張本與沈青無異的面容,逐漸模糊、潰散,化作一場不肯結束的夢。
老夫子看得指節發白,已經快要抬手出手!
“再這樣下去,他會死的——!”
“他不會。”一道清冷的女聲在他身旁響起。
老夫子心神一震,轉頭一看,不知何時,一名綠裙女子已經立于雷雲之外。
她臉色有些微微的蒼白,正是那位造成國師殞落的“罪人”。
可此刻,她眼中的目光,堅定得可怕。
“他在賭。”綠裙女子輕聲說。
“賭天道怕他真死,賭這天地規則不敢真的毀他道基。”
老夫子失聲低語︰“他瘋了……他是真瘋了。”
但沈青根本不需要人理解。
他就那樣站在劫雲之下,如同站在萬靈祭壇中央。他的身影仿佛在那一刻,與整個天地割裂開來。
他的“元嬰”已不再防御、不再後退,反而像一只浴火的神鳥,主動點燃自己!
以自身為燈,以夢道為芯,以沈青的執念為火!
焚燒,燃盡,獻祭。
終于,雷雲深處的“劫心”一顫。
其表面,裂開了一道縫隙。
沈青的目光微微一動,唇角揚起一抹看不出是笑意還是冷意的弧度。
“你……果然怕了。”
那元嬰仿佛听到了回應,全身猛然炸開熊熊火焰!
它不再閃避、不再回頭,而是以一種決絕的姿態,撞向天道最深處!
“轟!!”
這一擊仿佛撕裂了整個天穹。
雷雲爆碎,天幕裂開,一道刺目的雷光中,沈青的身體在劇烈震蕩中崩解成億萬光點,化作流星雨一般灑向虛空……
而那點燃的元嬰,依舊在天道深處怒吼!
他的聲音穿透萬劫,直抵神魂深處︰
“從此之後,世間再無沈青——”
不知道過去了多久,漫天雷雲像是終于疲憊了,慢慢散去。
天幕破碎後,虛空沉寂如死,連風聲都沒了。
老夫子抬頭望著那片破碎的蒼穹,他嘴唇動了動,像是在自言自語,又像是在對天說話︰
“這小子……到底是想做什麼啊?”
他是真的不懂。
他這一生看盡英才,教出無數天驕,可沈青這一步……他著實沒有理解。
就在這時,商心言悄無聲息地站在他身側。
老夫子回過神,目光落在她身上,帶著一絲本能的防備︰“你……知道他在做什麼?”
商心言沒有立刻回應。
她仰頭望著那道裂開的天痕.
那是飛升之門被沈青以元嬰自燃生生撕碎的地方。
那曾是無數修士魂牽夢繞的彼岸,如今卻像是被從天道中硬生生抹去了。
她沉默良久,才輕聲開口︰“他不是想飛升。”
“他是想……斷了這條飛升之路。”
話音落地,老夫子心神一震,像是被人猛地從頭頂潑下一瓢冰水。
“你說什麼?!”
商心言沒有重復,只是抬起手,在虛空中輕輕一劃。
一道極淡的青色光影從雲霧間緩緩飄落,像是一縷快要散盡的晨霧,被她捧在掌心。
那是沈青的殘魂。
朦朧虛幻,卻安寧無比,沒有痛苦、沒有怨恨,有的只是靜靜的釋然。
“他知道,飛升的背後是絕望的深淵。”
商心言看著那縷魂光,聲音低得像風,“那是命運的囚籠。不是每個人飛升後都會成為仙人……有的,只是成為新的犧牲品。”
“所以他才要毀了它?!”老夫子的嗓音已經顫抖。
“為了斷絕這條血路……哪怕把自己燒干了?”
“是。”商心言點點頭,“他用命告訴所有人︰這條路,皇室從一開始就走錯了。”
老夫子不知何時已經老淚縱橫。
他終于想起了沈青臨死前那一眼,那眼神沒有猶豫,沒有遲疑,只有冰冷到極致的鋼鐵般的決意。
那不是瘋狂。
那是清醒,是知道未來會變成什麼樣子之後,仍然選擇了一條沒人敢走的路。
“可他還是死了。”老夫子低聲說,“如此犧牲為哪般……”
商心言輕聲點頭,“但他也真的……做到了。”
她望向遠方——那個正從天劫雷柱中走出來的少年,名叫嚴瑾。
而此刻,在皇極殿廢墟之外,一個隱秘陣眼旁,兩個披著斗篷的男人正在低語。
“死了,他終于死了。”
大鳴皇帝笑了,壓抑許久的情緒終于如釋重負。
“天佑我大鳴啊。”他眼中閃著一種幾乎癲狂的喜悅,“沈青不死,我們一輩子都只能活在陰影里。”
“如今他自毀元嬰,天道反噬,連元神都快消散了。”先帝低聲附和,“只要我們撐到飛升大陣重新閉合,一切都還來得及。”
“到時候,先把這群想進皇宮的反賊全滅,再以‘天道震怒,沈青劫難身亡’為由,收編殘部,誰還敢質疑我們?”
他說著,手中掏出一張血色符 ,符面浮現金色古文,帶著一股讓人心悸的死亡氣息。
“只要這符 送入大陣的陣眼,一切變數都將歸于寂靜。”
“到那時候,大鳴的天,還是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