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掌，毫無征兆。
嚴瑾還未看清對方出手的動作，整個人就像被一座山猛然撞中，轟然倒飛！
“砰！”
他重重地砸進廢墟之中，灰塵與碎石飛濺。
緊隨其後，畫卷背後的虛空屏障劇烈震蕩，墨線四散，原本清晰的圖像一瞬間模糊扭曲，如同被潑上了一桶黑水。
“咳……”
一口黑墨般的血從嚴瑾嘴角噴出，帶著破碎靈魂的氣息。
他清楚這具畫中分身，快要撐不住了。
可那黑袍人卻沒有絲毫停頓的意思，袍袖一卷，一只枯槁如干尸的手指探出，輕描淡寫地就掐住了他的脖子，像拎一只失了線的木偶般將他提起。
“嗯……果然，你和這兩件寶物，已經融為一體了。”
黑袍人低沉出聲，語氣中透著一絲病態的欣喜。
他的另一只手虛空一抓，嚴瑾識海中頓時翻江倒海。
造化筆劇烈掙扎，像要從魂海中掙脫出去，春秋卷更是自動收縮卷裹，仿佛在本能地護主。
但現在卻都無濟于事。
嚴瑾此刻靈力空虛，精神幾近枯竭，這兩件仙器雖通靈，卻也失了根本依托，連最低級的御使都無法做到。
黑袍人試圖將它們從嚴瑾體內強行剝離，可那兩樣寶物像是被釘死在畫卷和識海的某個角落，任他如何用力，都不動分毫。
“嘖。”
黑袍人眼中那雙幽藍鬼火輕輕一跳，像是在壓著怒火。
“識海共鳴、靈契一體……仙器已認主，不能奪取。”
他說著，眼神微微一暗，隨即換了個思路。
“那就讓你自己交出來。”
他掌心一翻，詭異的灰光涌現。
虛空猛地一陣扭曲，一道由灰色靈霧構成的魂術投影緩緩顯現。
緊接著，一道黑鏈從空中墜落， 噠一聲，將一個少女釘在了一根血色石柱之上！
她穿著熟悉的紅裙，頭發凌亂，臉色蒼白如紙，神情中透出痛苦與虛弱。
雖然只是一道魂影投射，卻仍能感受到她微弱的掙扎與痛苦。
陳諾！
嚴瑾瞳孔驟然緊縮，整個人像被雷劈了一下，死死盯著那一幕。
“你要是敢動她一根頭發——”
“你現在，”黑袍人淡淡地打斷他，語氣平靜得像是在說天氣，“沒有資格對朕講條件。”
“你想她活著，就把春秋卷和造化筆交出來；你若執迷不悟——”
他語調輕緩，卻透著無法抗拒的冰冷殘忍，“我便一縷一縷，把她的魂從七竅中抽出來煉燈，點到天荒地老，讓她永世不得超生。”
話音落下的那一瞬，四周的空氣仿佛都被抽空，只剩寒意涌上脊背。
嚴瑾卻沒有立刻回應，反倒平靜地看著他，眼神冷得像結了一層霜。
黑袍人微微一怔，似乎沒料到他還能這麼冷靜。
“你在賭朕不敢動手？”
“不是。”嚴瑾咳了一口血，聲音依舊嘶啞，卻帶著一絲嘲諷，“我只是覺得……你要威脅我，至少先告訴我，我到底是在和誰談條件。”
他一字一句，清晰得如寒刃出鞘。
“自稱‘朕’，披著大元皇族的印記，還會使用魂術、拘鏈靈體……”
“你該不會是那位死了五百年的大元開國皇帝吧？”
黑袍人沒有立刻回應。
他只是默默注視著嚴瑾那張慘白的臉，沉默之中，那具骷髏的面孔仿佛比冰還冷三分。
片刻之後，他竟緩緩點了點頭。
“不錯……你果然是個聰明人。”
“朕，確實曾有過這個身份。”
他說這話時語氣平靜，仿佛只是在回憶舊事。但下一瞬，他手指輕彈。
“鏘——”
那道灰色鎖鏈猛然震蕩，投影中的陳諾猛地一顫，痛苦地低吟了一聲。
“只可惜，聰明人，死得也快。”
嚴瑾雙拳緊握，眼底一陣陣殺意翻涌，但他死死忍住了。
他清楚，以現在這具分身的狀態，對方要殺他簡直跟捏死只螞蟻一樣容易。
而這位披著黑袍的敵人……是五百年前建立大元王朝的開國皇帝，或者說，是他殘存的魂念。
哪怕只剩一縷執念，只剩半縷神識，這等存在，依舊不是他能硬撼的。
“就算我想給你，也沒用。”
嚴瑾低聲咳了一下，聲音干啞沙啞，“造化筆和春秋卷早就認主……靈契一旦締結，除非主魂湮滅，否則根本無法剝離。”
“你若真懂仙器，就該明白我說的是真的。”
黑袍人的笑容淡了下來，緩緩低下頭，那垂落的斗篷遮住了他眼中的鬼火，氣息卻在沉默中變得愈發危險。
“朕不管你用什麼手段。”他低聲道，聲音仿佛從九幽地獄中傳來。
“現在，立刻，把靈契給朕解了。”
“否則……朕不會再廢話。”
“你也不想你那位還沒穿上嫁衣的未婚妻，就這樣變成燈芯，魂魄永墮吧？”
話音未落——
“轟！！”
一股恐怖的勁風猛然自他身後襲來，如刀如劍，風中裹著一股極致的殺意！
黑袍人神色一變，那一刻，一股刺骨的危機感從骷髏意識深處瞬間爆開。
他猛然將嚴瑾身體擲出！
嚴瑾的分身像斷線風箏一般倒飛出去，砸進廢墟里。
與此同時，黑袍人整個人猛然轉身，一拳轟出，迎向那道襲來的黑影！
“砰！！！”
氣浪轟然爆炸，震蕩如雷霆乍響！
大地如遭重擊，黑袍人直接被轟飛出去，雙腳在地面上犁出兩道深溝，整條骷髏手臂都在空中強行卸力才穩住身形。
而他的黑袍，在那股純粹力量面前，被直接撕裂，整個人露出了上半身。
那是一具通體烏黑、如玄鐵鑄成的骷髏，胸腔里隱約還跳動著一團幽藍火焰。
嚴瑾的分身此時從廢墟中掙扎而起，目光頓時落在他原本所站的地方。
風沙漸止，塵煙散去，一道身形高大、眉目英俊的青年站在那里。
他頭生一對珊瑚狀龍角，周身披著暗金色龍鱗，整個人如戰神降世，殺意凜冽。
那赫然是他的本體，嚴瑾•龍人版！
此刻正處于化龍秘法第二重的巔峰狀態！
“嘖，沒一拳打爆他。”龍人青年眯了眯眼，有些惋惜地嘀咕一聲。
但他並沒有急著追擊，而是快步走到嚴瑾分身面前，金色龍爪一伸，將他從廢墟中拉了出來。
“還能打嗎？”
純淨如泉涌般的靈力順著龍爪注入分身體內，像打補丁一樣穩住了瀕臨崩解的畫卷投影。
嚴瑾咧嘴一笑，握緊了對方的手︰
“當然。”
他看著這具龍化狀態的“自己”，神色有些復雜︰“你能適應這個身體嗎？要不要咱們換回來？畢竟，那是我的殼子。”
龍人青年也笑了笑，但那笑意中帶著狠勁︰“不急，這回我來打前陣，你在後頭盯好那個老骨頭就行。”
嚴瑾從一開始就藏了一手，沒有暴露自己長春殿之中的本體還留著一個可以自主行動的分身意識。
那黑袍人還以為自己掌控全局，卻沒想到自己這套“請君入甕”的戲碼才剛開頭。
可惜，這具龍人之軀雖強，依舊沒能一拳將那位五百年前的帝魂徹底打碎。
龍人嚴瑾眼中精光一閃，冷笑道︰
“那就……第二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