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瑾的意識從一片混沌中緩緩甦醒,像是沉入湖底許久後終于浮出水面。
他睜開眼,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一片霧光繚繞的世界。
光影在眼前緩緩流動,像極了被濾鏡揉碎又重新拼貼的色彩碎片。
整個空間仿佛瓖嵌在某幅夢幻巨作中,邊緣的線條微微扭曲,就像前世教堂里那種透光的彩繪玻璃,莊嚴又詭異。
他低頭一看,果不其然,自己依舊是那副“畫中人”分身的模樣,身形虛幻但卻時那種實實在在的感覺。
“這是……現實世界嗎?”
他下意識地喃喃自語,語氣中帶著幾分迷茫。
可下一秒,一個念頭驟然蹦進腦海,讓他心頭一沉。
從他進入大鳴湖開始,他似乎就——從未真正“清醒”過。
換句話說在見到商心言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經……被拉進了夢境。
“靠……”他低聲罵了一句,眉頭皺得死緊,“這女人到底想干嘛?”
他心中滿是疑問。
那夢境真實得近乎駭人,不光是景物,連夢中出現的每一個人,每一處情緒波動都和現實無比契合,幾乎沒有破綻。
“嘖,這就是夢道的能力嗎……她到底想要干什麼?”
正當嚴瑾準備繼續查探四周,尋找夢境的“破口”時,一個熟悉又懶散的聲音忽然從識海里冒了出來。
“小白?”嚴瑾一愣,驚訝道︰“你怎麼也在夢里?”
“我不是‘也’,”小白慢悠悠地嘆了口氣,語氣里難得正經了幾分,“是你,一直都在夢里。”
嚴瑾一下坐直了身子,神情前所未有的凝重︰“你看到了外面的情況?”
“嗯哼,要不要听听?”小白尾音上揚,多了一些情緒的變化。
“那你說。”
“首先呢——”小白話音一頓,像是故意吊他胃口,“你們那皇室搞的大陣……飛升大陣,啟動了。”
“哈?!”嚴瑾瞪大了眼,“你確定沒看錯?白姐你這次沒唬我吧?”
“嘖,冷靜點,”小白輕咳一聲。
“是你那位……沈青動的手。”
小白原本差點順嘴把“大師兄”三個字說了出來,但想起嚴瑾此刻的狀態還沒有到知道一切真相的程度,便生生咽了下去,只留下一聲意味深長的停頓。
“他殺進皇宮,直接引動天劫,強行激活陣眼,把整個飛升大陣提前引爆了。”
嚴瑾听完徹底愣住,腦袋像被人砸了一悶棍。
“沈青?”他低聲重復,腦海中浮現出那個總是清冷淡然、眉眼里藏著瀟灑的男子。
“他不是說過……不會貿然出手嗎?而且就他那靈境三重的修為,引動下界天道?他有這本事?”
“不是。”小白這次直接打斷了他,語氣罕見地沉穩且凝重,“他已經不是靈境三重了。”
“什麼意思?”
“他,已經是道境了。”
“……”
空氣,像是一下子凝固了。
嚴瑾沉默了。
他現在的感覺,就像是陷在一場不知道做了多久的夢里。
一睜眼,整個世界就變了。
飛升大陣已經啟動,沈青竟然在突破靈境極限之後,直接殺進皇宮去刺殺皇帝了!
“他成道了……這也太快了吧?”
嚴瑾低聲自語,語氣里滿是錯愕,一時間還真有點難以接受。
他還記得沈青之前不過是靈境三重圓滿,雖然戰力不凡,但再怎麼天才,也不該一覺醒來就跨過後面的兩重直接進入“道境”了吧?!
“那商心言和沈青……他們不會早就串通好了吧?這倆人,到底什麼關系?”
小白沉默不語。現在還不是讓嚴瑾知道太多的時機,有些真相,知道太早只會擾亂他的心境。
嚴瑾也沒追問,他只是深吸了一口氣,抬手一握,四周夢道陣法的結構頓時開始扭曲變形,夢境邊緣泛起了醒覺的漣漪。
既然知道這是現實,那他就沒必要繼續在這里耗著了。
“先出去。”
他意念一動,神念融入畫中人之身,再加上造化筆的氣息,強行撕開了一條通往湖面上的夢道通道,準備離開這片封鎖空間。
“先回長春殿,把本體收回來,再去昭陽殿接陳諾……現在這種局勢,大婚肯定是結不成了。”
“最後,再去找沈青,把商心言的事問個清楚。”
他腦海里依舊清晰記得陳諾夢境中那些仿佛末世將臨的場景——血月高懸、山河崩塌、眾生沉淪。
現在他基本可以確定,那些夢境並非巧合,而是商心言設下的布置,用來在關鍵時刻警示他。
無論是將他困在大鳴湖底,還是悄悄闖入陳諾精神世界,那女人都像是藏在幕後的編織者,但卻沒有表現出絲毫惡意。
也正因如此,嚴瑾才越發不安。
一個沒有敵意卻執意引導他的人,往往比真正的敵人更讓人捉摸不透。她的每一個舉動,都像是在掩藏著某個深不見底的秘密。
他眼神一閃,眸中如墨線凝鋒︰
“沈青既然已經動手,說明老夫子他們那邊也開始行動了,聯盟估計也要開始動了……可這飛升陣眼既然被提前引動,他們的計劃還能如願嗎?”
“必須要拿回本體。只有掌握春秋卷和造化筆,我才有資格參與這一場——決定下界命運的旋渦。”
正準備離開之際,嚴瑾忽然腳步一頓,眸光微眯。
他察覺到大鳴湖湖岸邊,有一道氣息虛弱到極點的人影。
那人一身白衣,但衣袍已血跡斑斑,破碎不堪,原本仙風道骨的模樣早已被鮮血和狼狽掩埋得無影無蹤。
“是……國師?”
嚴瑾心中一動,腦海中浮現出書院之戰中,白衣國師與宇軒公聯手抗衡沈青與老夫子的場面。
那可是堂堂靈境三重、掌握棋道的強者,如今居然……被打成這副模樣?
嚴瑾沒有猶豫,直接飛身而去。
他的這具畫中人分身,如今也擁有靈境三重的實力,哪怕真的是苦肉計,他也有底氣應對。
而白衣國師自然無法認出他這張俊美而妖異的面孔,面色戒備地望著他逼近。
“道友,在下乃大鳴國師,不知你在我大鳴湖邊,是意欲何為?”
即便身受重創、實力十不存一,國師的語氣依舊凌厲。
嚴瑾沒有回應,只是默默接近。
而原本就如驚弓之鳥的國師,看到嚴瑾沉默不語地靠近,臉色當場變了——他現在連一個凡境巔峰的修士都不一定能打贏,再強撐下去簡直是在賭命。
察覺到國師的警惕,嚴瑾腳下微微一緩,但此刻他輕輕釋放出自身靈境三重的靈壓。
靈壓如水波蕩漾,卻壓得人幾欲窒息。
國師臉色瞬間一白,袖中暗藏的符 也悄然收回。他明白了,眼前這青年並不是他能招惹的對手。
若是初入靈境,還可一搏。但對方明顯是法相境的修士——那種能將領域外放、靈氣具象的存在,哪怕狀態再差,也不是他現在這副半殘之軀能應付的。
“你……見過那個綠衣女子吧?她去哪了?”
嚴瑾掃了國師一眼,語氣淡淡,眼神卻犀利得像是寒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