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靜的地宮長道仿佛被拉得無限長，昏暗中，只剩下三人雜亂而沉重的腳步聲，在石壁間回蕩。
誰都沒開口。
最終，還是嚴瑾打破了沉默。他收斂焦躁，低聲道︰“往前看看吧。”
他的語氣不重，卻透著一股近乎固執的堅定。
他現在表面上已經平靜了。或者說，他將急迫深深壓進了心底，現在只剩一個念頭——找到陳諾。
孟濤偷偷看了他一眼，張了張嘴，終究還是把話咽了下去。
三葬則輕輕嘆了口氣，試圖說點什麼緩和氣氛︰“她不會有事的。”
但話一出口，他自己也覺得這句安慰太輕飄了。
三人繼續在這座陌生幽深的地宮中奔行。
終于，在一個長廊盡頭的拐角，他們停住了腳步。
前方，是這條道路的終點。
一座巨大的白骨祭壇，赫然聳立。
白骨鋪地，骨架如林，像是無數死者在黑暗中無聲哀嚎。
祭壇由萬骨堆砌而成，層層疊疊，高達三丈，佔地足有百丈之廣，粗略一看，足以容納數千人圍繞祭祀。
而祭壇中央，卻空空如也。
周圍石壁上刻滿了斑駁古老的符紋與圖騰，像一幅幅塵封的畫卷，在講述早已湮沒于歷史中的儀式與信仰。
孟濤眼楮一亮，仿佛抓住了什麼線索，快步奔向石壁，“這些……不是普通花紋！和明月族的古籍中記錄的古文好像！”
三葬緊隨其後，目光沉凝，手指輕撫石壁上的浮雕，低聲道︰“這些是祭祀圖……融合了巫祝與佛禮的痕跡。這地方，可能不只是埋骨之所。”
他語氣一頓，眉頭深鎖︰“這里……好像曾封印過什麼東西。”
而此時，嚴瑾仍站在原地，一動未動。
他抬頭望著那座森森白骨堆砌的高台，眼神空洞，像是靈魂也陷入了某種死寂。他的拳頭慢慢收緊，指節泛白。
“路……到頭了嗎？那諾諾呢？”
他喃喃低語。若不是他能感覺到血脈鎖鏈尚在，知道陳諾沒有受傷，他早就瘋了。
可現在，他只能站在這無邊死寂之中，被一座白骨堆成的終點狠狠凝視。
那些骨架，那些圖紋，好像都在嘲笑他。
“以為終點會有奇跡，結果終點……只剩虛無。”
他的拳頭開始顫抖。
就在這時。
“ ！！”
毫無征兆地，大地震動！
祭壇周圍的地面忽然裂開了一道道青黑色的縫隙，隨即，一簇簇幽藍色的火焰宛如被遠古咒文點燃，從地縫中猛然竄出！
轟！！
火焰在黑暗中翻騰而起，攜著死亡與陰寒的氣息，騰空而舞。
那不是尋常的靈火，而是一種詭異至極的亡焰，火舌像活物般在空中纏繞、翻滾，照亮了整座祭壇。
也照亮了那些白骨之間，忽隱忽現的影子。
那影子，不屬于他們三人中的任何一個。
它沒有身體，卻在火焰中緩緩盤旋，像是被某種存在召喚，終于甦醒。
“三葬，退！”嚴瑾忽然出聲。
三葬的反應速度也不比嚴瑾慢上多少。
他一聲低喝，雙掌合十，結出佛印，周身金光浮現。
孟濤眉頭緊緊地皺在一起說道︰“什麼鬼？這是……陣法觸發？我們踫到機關了？”
“不像。”嚴瑾望著火海中的影子，眼神越來越冷靜，卻也越來越危險。
“這不是機關，是這座祭壇……在回應。”
“回應？”三葬皺眉，“可我們什麼都沒做。”
“正因如此，它才回應。”嚴瑾的聲音沉下去，像從深井中傳來，“這個地方，不是要你主動喚醒，而是在等待……你靠近。”
空氣一瞬間變得窒息。
火光跳躍，影子盤旋，像是古老神話里的某種亡靈甦醒。
嚴瑾深吸一口氣，目光變得銳利。
然後，他一步步，踏上了那座白骨祭壇。
三葬剛想抬腳跟上，卻猛地一頓，整個人像是撞在了一堵看不見的牆上。
“嗯？”
他皺眉低頭，試探著再往前一步。
結果那只腳竟像被溫柔卻堅不可摧的力量擋了回來，連一寸都踏不進去。
“結界？”三葬眉頭緊鎖，聲音里透出幾分不安。
孟濤也試著上前，結果更直接，整個人被彈得踉蹌後退，臉上寫滿了懵。
“前面像是有道透明屏障，把我們卡住了。”他說著，再次抬頭看向祭壇，“可嚴兄他……”
火光仍在熊熊燃燒，白骨森森，空曠的高台卻空無一人。
嚴瑾，還有那道游弋在火焰里的幽影，全都不見了。
仿佛剛才他們眼中的一切，只是幻覺。
“麻煩大了。”三葬低聲道，臉色罕見地沉了下來。
孟濤心里咯 一跳，臉上也難得沒了笑意︰“他不會是……被什麼吞了吧？”
但這時的嚴瑾，早已不在原來的空間。
他的四周，是一片漆黑到極致的虛空。
腳下沒地，頭上無天，就連呼吸都像是會被黑暗吞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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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孤身一人，仿佛整個天地都沉入了一口無底深淵，只剩他漂浮其中。
他能感覺到有東西，在盯著他。
冰冷、黏膩，悄無聲息地在他周圍游走，就像一群眼楮藏在黑暗里的游魚，一會兒從耳邊擦過，一會兒又從心口游進，令人背脊發涼。
他沒有動。
只是輕輕吐出一口氣，左手緩緩抬起，掀開袖口。
一片隱隱泛著暗金光澤的鱗片浮現在他手臂上，如同沉入水底的陽光，在他皮膚下流動，帶著一種不容侵犯的力量。
化龍秘法，已悄然開啟。
而右袖中，一支白玉畫筆微微顫動，似乎察覺到了什麼，自己躍然而出。
“躲在黑里看熱鬧的老鼠，只敢在暗處窺視，不敢露臉？”嚴瑾勾了勾嘴角，眼中卻沒有絲毫笑意。
他將筆鋒一抹，在虛空中輕輕畫出一道弧線。
一筆朱砂，如刀破黑幕。
“給我滾出來。”
話音未落，那道朱砂紅就仿佛點燃了這片死寂虛空。
“轟！”
一圈圈肉眼可見的漣漪，以他筆尖為心，從四周炸裂開來，仿佛將整片黑暗撕開了一道口子。
下一瞬，一道低沉得仿佛來自野獸喉嚨深處的嗓音，從裂縫之後響起︰
“……那支筆……在你身上，你果然有那老東西的氣息。”
嚴瑾目光一凝，筆鋒驟然指前。
“你是誰？”
霧靄之中，一道模糊的巨大虛影緩緩顯現，形如人卻非人，看不清面容，唯有那自霧中透出的威壓，仿佛能讓天上仙人都顫上一顫。
“你，是他選中的繼承人……不過，令我意外的是，你體內的鏈接，竟和那個女娃一模一樣。”
嚴瑾瞳孔猛縮。
他早就有預感，如今終于確定這地方，果然和陳諾的失蹤有關！
“她在哪？”他幾乎咬著牙問出，聲音低啞卻帶著不容拒絕的狠意。
那虛影並未直接回應，只是冷冷道︰“她……是最完美的祭品。這就是命運的安排，是規則。”
“規則？”嚴瑾輕笑了一聲，笑聲卻冷得像刀，“規則這東西……不就是用來打破的嗎？”
“你說她是祭品？”他的聲音瞬間冷了下來，畫筆輕揚。
“那就請你先去死。”
下一刻，他一筆揮出！
一條赤龍圖騰破空而生，盤旋而起，鱗光龍爪，每一筆每一道都帶著朱砂血芒。
赤光爆開，如雷霆炸響。
那藏在迷霧背後的虛影終于動了！
濃霧翻滾，無數模糊人影像幽魂出沒般從裂口中蜂擁而出——他們面目模糊，卻帶著死亡的氣息，仿佛是從黃泉深淵里爬出來的審判者，直沖赤龍而來。
嚴瑾眼神如電，筆鋒一轉，腳步一踏，整個人如同一張弓般繃緊！
左拳猛然緊握，龍鱗之下，氣血奔涌如江海入潮。
“吼！”
他一拳轟出，赤龍怒吼回應，張口噴吐！
龍息如焚風烈火，怒卷長空，直撲那撲面而來的亡魂大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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