璀璨的金光帶著不可逆的威勢，振翅劃過天際，流星般撞進海水中張開大嘴的海獸。
燦金與深藍踫撞隕落，連地面與天空都為之顫抖，大片飛揚的海水如霧灑落，在清冷悠揚的簫聲中，雲霧散盡，月涼如水，這場驚天動地的魔神大戰也終是落幕。
此番畫面太過炫美，驚得地面的子民全都震驚地瞪大雙眸，屏住了呼吸。
“不愧是摩拉克斯呢。”指尖竹簫一轉，流光般收起，神千落彎起嘴角笑了笑，凝視著在矚目中回身的摩拉克斯。
兩人各自立在對望的山巔，頭頂的鳶鳥圜旋長鳴，揚起彼此的發梢衣角。
“如今海之魔獸八虯已除，部落未來的發展，你有什麼打算嗎？”
“略有思路。既為岩主，自身的優勢便可適當運用。”
“哦？你是想……”
神千落露出思索的神情，就見摩拉克斯側身望向沉睡在山岩間的部落與遠山，抬手的剎那，神力磅礡而起。
鳶鳥直沖九天雲霄之上，振翅長鳴，龐然的燦金雙翼舒展開來，宛若削鐵如泥的刀片，瞬息飛掠過這片尚未被開發的土地。
“這！這是要！？——”在所有子民震驚膜拜的目光之下，鳶鳥金色的岩系光輝凝聚成實體的刀光，流光飛掠，只在一個呼吸間，宛若真正的天威，炸開轟隆隆的山體崩塌聲。
諸多凌雲巨峰無力墜倒成碎片，塵土漫天飛揚，竟在瞬息被削平為開闊的平原。
“起。”與此同時，更為絢爛的金光以摩拉克斯為核心爆發開來，口中呢喃著某種術法的瞬間，高昂連綿的山脈仿佛響應著召喚，地動山搖，拔地而起。
鎮壓住了困擾部落已久的水災。
堪稱——無可替代的神跡。
“……岩之主！我們偉大的岩之主！！”
部落的子民們終究是不知道第多少次地炸了鍋，圍聚一團狂熱舞蹈，歡呼吶喊起來。
退海潮，立天衡，鎮汐流，在這一個載入史冊驚天動地的剎那，他們終于意識到了，自己所信仰著的，是一位怎樣的神明。
——是被後世永久傳唱的七神之一，岩神，摩拉克斯。
•
摩拉克斯沒有參與人類部落歡呼雀躍的慶祝，反而抽身離開了山巔，走向等在松林間恭喜他的少年。
用神千落的話來講，就是只留給子民一個瀟灑的背影——哥的傳說，隨你胡謅。
“恭喜啊，摩拉克斯。初戰大捷，就沒什麼想說的？”
摩拉克斯反倒微嘆了口氣，側眸看向他︰“千落，你很了解人類。”
“是你太不了解他們了。”似乎不意外他的意有所指，神千落笑笑，每次振振有詞糊弄別人時，小巧的虎牙都會為他的神秘平添不少無害。
——更顯得人模人樣了。
“你也知道，我只是一只柔弱的輔助魔神。”露出了沉痛的神情，神千落回過身來，語氣真誠，“只好靠些小聰明察言觀色，久而久之，多少也有了些人生智慧。”
“更何況，你家子民剛剛的恐慌早已溢于言表了呢。你不過是站得太高，沒有注意到罷了。”
攤開手示意無辜，神千落主打一個人畜無害，屑言屑語︰“你該信任我的。”
“信任？”摩拉克斯的視線始終凝聚在他的身上，沉靜的金瞳在黑夜中更為魄人心魂，溫沉如玉，神采流溢的淡金卻暗涌著鋪天蓋地的壓迫感。
神千落收住了話，同樣側眸凝望著他，從容溫雅的氣勢，不見一絲慌亂︰“怎麼？”
“以風流竹蕭馳騁戰場，銀發白衣，氣質又張揚儒雅。除卻能以神力掩藏的金瞳，你很符合我想象中的一個人。”
伴隨著摩拉克斯微沉的話音落下，神千落愣怔在那里，先是瞳孔地震，臉色閃過一瞬驚訝而不可置信的表情，隨後……
忍不住噗嗤笑了起來，嘴角揚起壓不住的調侃弧線，甚至玩味起來︰“原來，你懷疑我是那位嗎？可當真連我都沒能想到呢。”
“那讓我來狡辯一下吧~首先，少主實力超群，武功蓋世——豈是我這般柔弱的輔助魔神能夠企及？”
“其二，我們能夠逃離那里，正是因為少主偉大的革命。而他本人，早已隨著革命的失敗，被那位親手解決，徹底嘎掉了吧。”
“最後……”
他說著，語氣稍稍沉悶了一絲。
“我的父母如此崇拜少主，連我的姓名都模仿他而來，修行的武器，又怎會由我選擇？我實在沒有想到，有朝一日，我竟然…會被誤會成自己被迫模仿的存在……”
演得連他自己都快要信了。
神千落正暗自好笑如今不得已的演技，下一剎，瞳孔唰然微縮，摩拉克斯的右手竟在一秒之內抵住了他縴細的脖頸。
純黑神裝下的指尖鋒銳無比，哪怕只是一個輕微的用力，都能輕易擰斷少年的脖頸吧。
“哎…還是不願信我嗎？”
側臉劃過一滴出乎意料的冷汗，神千落的神情那一瞬也微沉下來，嘴角依舊挑著溫潤從容的笑，寧靜的夜幕里，偽裝的黑瞳卻無聲劃過絲縷蝕骨的冷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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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人的出手的確是出乎意料的，無論是懷疑中的狠絕，還是突襲下的秒速，都遠非常人所能企及。
他雖不至就此折損在這里，但對這位偶遇並組隊的摩拉克斯，終究還是他生平第一次，小看了某人些許呢……
“你兩次出手助我，我本不願對你出手。”摩拉克斯的語氣也染上了稍許無奈，抵住他脖頸的手臂卻磐石般沉穩堅決，“但有些事，我須得確認清楚。千落，你是否值得信任？”
深深地看著他幾秒，神千落突地勾起嘴角，在這種處境下，語氣竟意外地興致不錯︰“放心吧，我不會傷害你的子民。我大概有那麼些秘密，但那也隨著我們離開那個地方的舉動，徹底劃歸于從前了吧。”
“摩拉克斯，你盡管放心，我不會無故傷害任何人類。你走上了神明愛人的路——難道我就不是了嗎？”
趁摩拉克斯微怔之際，神千落輕輕後退一步，離開了他指尖的囚禁。白衣隨風蕩開，眸光自始至終，都那麼從容鎮定︰“我的嫌疑可以排除了，我想，眼下對你而言最重要的，其實還是審視自己吧。”
“…審視自己？”摩拉克斯有些看不懂他了。這樣的神千落給人一種陌生又不由自主信服的感受，那雙仰視他的黑瞳明明在淡笑，卻偏生讓他油然而生了仁慈的神明俯視著眾生的錯覺。
“浮舍和伐難實力雖強，然夜叉神者，好大布施，或先損害，後加饒益，隨功勝負。他們對人類持友善態度，卻以輔佐君主為使命，注定不會是統領一方的君王——”
說著，神千落和煦一笑，“你看，這不就來了？”
摩拉克斯唰然回身。
•
吹拂的風與清冷的月俱是溫柔，縹緲的大海水汽帶來了清爽，整個部落環抱在所信仰魔神雄厚的神力之中，難得的，睡得甘甜。
“夜叉一族，願誓死效忠岩之主！”以浮舍、伐難為首，八虯一役後，終是肯定了摩拉克斯的實力與人格。
從摩拉克斯在混戰中挺身而出，堅定守護在子民身前的那一刻，便注定了眼前的一幕。
是這樣啊……
垂眸看著俯首的一眾夜叉，摩拉克斯這一剎，似是思緒萬千，微微頷首︰“那麼，便簽訂一份契約吧。”
一份，永遠守護這片疆土和子民的契約。
不出所料，他得到了極為肯定的答復。
月下，是夜叉們立下誓言的堅定嗓音。站在摩拉克斯側方身後，神千落稍許移開目光，凝望著寂靜的星空，眼底閃過一瞬即逝的波瀾。
滿腔凌雲壯志又決心愛人，既有強悍之實力，也有護一方疆土之決心。摩拉克斯，你說，這樣的神啊……
“吾輩當盡死力，維邦之疆，不容外敵侵；當獻忠心，攜矛槊槍，捐軀無怨亡。鋒血染地，志士秉燭，群雄歸來——共此天下，浩然氣節，守土為疆！”
當真做好了成為一名君主的覺悟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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