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金光繩索、毀滅銀光、樹人巨爪即將將其淹沒的千鈞一發之際——
嘩啦——!轟隆——!
粘稠的血色天幕與猙獰的暗黑魔山,在血色小人的正上方與正下方,轟然交匯、撞擊、融合!
沒有驚天動地的爆炸,只有一種令人靈魂凍結的、如同世界被強行揉捏在一起的詭異悶響。
血光與黑芒瘋狂交織、旋轉,一個龐大到難以想象的、足足覆蓋方圓千余丈的半黑半紅的混沌球體,在剎那間誕生!
它如同一個初生的、畸形的世界胚胎,散發著吞噬一切的恐怖吸力,將周圍狂暴的源氣、破碎的空間、乃至光線都瘋狂地拉扯進去!天空被徹底遮蔽,大地陷入更深沉的黑暗!
而就在這混沌球體成型的瞬間,一道刺目的血光如同瞬移般,自原地一閃而逝!
金光繩索纏繞了個空!毀滅銀光穿透了虛無!樹人巨爪只拍碎了殘留的幻影!
血色小人原先所在的位置,只留下一道漸漸消散的、帶著詭異笑容的殘影。
三件蘊含著源尊畢生修為與道心偉力的本源法器,失去了鎖定的目標,如同被蒙蔽了靈性的無頭蒼蠅,帶著不甘的嗡鳴,在原地滴溜溜地亂轉,徒勞地攪動著混亂的能量流。
樹人眉心中,越千重融合後的巨大身軀猛地一震,他那由古木構成的面龐上,顯露出人性化的極度震驚與難以置信,甚至帶著一絲茫然。
他下意識地咽了口根本不存在的唾沫,宏大的聲音帶著干澀的嘶啞,艱難地吐出幾個字︰
“這就是魔主法身嗎?他……他成功了?!” 眼前這遮蔽天日的混沌球體,散發出的氣息比之前的巨猿法身更加古老、更加邪惡、更加不可名狀!
南震岳懸浮于空,面色凝重得如同萬載玄冰。
他死死盯著那緩緩蠕動、仿佛在孕育著滅世凶胎的半黑半紅球體,從那上面,他感受到了一種前所未有的、足以威脅到整個天地根基的恐怖壓力。他沒有回答越千重,只是握緊了雙拳,掌心剛剛凝結的傷口再次崩裂,滲出絲絲金紅色的血液。
“管他有沒有成功!”雲霓裳清冷的聲音帶著斬釘截鐵的決絕,打破了那令人窒息的沉默。她美眸中金光暴漲,周身神聖符文瘋狂流轉,那失去目標的金光繩索如同怒龍般昂首嘶鳴。
“這邪物已成大患!合我三人本源法器之力,傾盡所有,必將其徹底斬殺于此!否則,今日便是真正的滅世之始!”
她的聲音穿透了混沌的轟鳴,帶著玉石俱焚的凜然。金光繩索、毀滅銀光、龐大樹人,三股浩瀚的力量再次被主人引動,鋒芒直指那懸于天地之間、如同不祥心髒般搏動著的巨大混沌球體!
決戰,一觸即發!
就在距離那毀天滅地戰場數十里外,一道白影如疾電般撕裂凝滯的空氣,正是御氣宗長老柳如山,正心急如焚地趕赴戰局。
“再快些!”他心中焦灼,體內源力瘋狂流轉,試圖將速度催至極致。
倏忽!
一股冰冷徹骨的悸動毫無征兆地攫住了心髒,仿佛被無形之手狠狠攥緊。柳如山猛地剎住身形,下意識地抬頭望去——只一眼,便讓他渾身血液幾乎凍結!
頭頂的天空,不再是熟悉的蒼穹。視野所及,竟被一種令人窒息的景象強行分割︰一半是吞噬一切光明的、黏稠如墨的深沉黑暗;
另一半,則是翻滾沸騰、仿佛由億萬生靈鮮血浸染而成的赤紅!那輪本該高懸的驕陽,早已被這詭異可怖的天幕徹底吞噬,連一絲微弱的光線也無處可尋。整個世界,仿佛被強行拖入了煉獄的邊緣。
“嘶……”柳如山倒吸一口涼氣,寒意從腳底直沖天靈蓋。“這……這等威勢!”他瞬間判斷出形勢,“看來不能再靠近了!”
他身為四印源師,修為在常人眼中已是高不可攀,但此刻面對源尊級別的戰場核心,這點修為簡直如同狂風中的燭火,脆弱不堪。貿然闖入,恐怕連余波都無法承受,便會瞬間化為齏粉。
當機立斷,柳如山目光如電,掃視四周。“咻!”一聲輕響,他身形一晃,便如一片輕盈的羽毛,精準地落在一棵數十丈高的古樹冠頂。
粗壯的枝干在腳下微微晃動,卻無法動搖他凝重的目光。
他深知,以他四印源師的心神之力極限,外放不過三四里之遙。而更可怕的是,他根本不敢嘗試將心神之力探向那片核心戰場!
源尊級別的戰斗,其精神層面的踫撞與能量余波,對低階修士的心神而言無異于最恐怖的劇毒。一旦觸及,輕則精神受創,重則當場心神崩毀,變成一個無知無覺的白痴!
無奈之下,他只能將全部希望寄托于肉身凡胎的眼力。瞳孔微縮,源力灌注雙目,竭力穿透那遙遠距離上彌漫的能量亂流與塵煙。極目遠眺之下,戰場核心的景象終于勉強映入眼簾,雖模糊不清,卻足以令他心神劇震!
只見那三位威名赫赫的源尊——南震岳、雲霓裳、越千重,此刻竟如同三只渺小的飛蛾,正竭力對抗著懸于他們頭頂的龐然大物!
那是一尊難以用言語形容的“魔主法身”,其形如一顆巨大無朋、表面不斷翻涌著粘稠黑氣的暗紅球體,遮天蔽日,僅僅懸停在那里,散發出的威壓就足以讓空間扭曲、大地呻吟!在它之下,三位源尊的身影顯得如此微不足道。
“諸位!是生是死,就在此刻了!”南震岳須發皆張,聲如洪鐘,帶著一股破釜沉舟的決絕。
他單手一引,一道蘊含著極致毀滅氣息、仿佛能洞穿虛空的刺目銀光,自他身前激射而出,目標直指那懸空的魔主法身!
另一側,雲霓裳亦是嬌叱一聲,素手一招,那金光璀璨、符文流轉的繩索狀本源法器瞬間飛回。她玉臂一振,將繩索對著天空猛地一拋!金光繩索如靈蛇般纏繞而上。
然而,就在這生死攸關的瞬間,雲霓裳眼角的余光卻瞥見了令人心寒的一幕——越千重,這位御氣宗的副宗主,竟低垂著頭顱,身體僵硬,毫無動作,仿佛陷入了某種掙扎的沉思,甚至……退縮?
“越老!此時還猶豫什麼?!快動手啊!”雲霓裳心急如焚,厲聲喝道,聲音中已帶上了無法掩飾的憤怒與難以置信。
越千重聞聲,緩緩抬起頭,渾濁的目光復雜地看了她一眼,嘴角牽動,最終只化作一聲沉重到仿佛壓垮了脊梁的嘆息︰
“唉……”
這嘆息聲未落,令柳如山都幾乎驚掉下巴的一幕發生了!
越千重身上驟然爆發出強烈的源力光芒,整個人竟毫不猶豫地化作一道刺目的遁光,如流星趕月,方向卻不是迎向魔主法身,而是……朝著遠方的青萍城,亡命般飛遁而去!
“什麼?!”雲霓裳瞬間呆立當場,隨即一股滔天怒火直沖頂門,美艷的臉龐因極致的憤怒而扭曲,“老匹夫!你這個懦夫!孬種!!”
尖銳的怒罵聲響徹雲霄,充滿了被背叛的痛心和鄙夷。她做夢也想不到,與自己並肩作戰多年、地位尊崇的副宗主,竟會在決定億萬生靈存亡的最後一刻,選擇了可恥的臨陣脫逃!
“可笑啊!活得越久,骨頭反倒越軟了,越是貪生怕死!”南震岳的聲音低沉沙啞,帶著無盡的疲憊與嘲諷,他緩緩閉上了雙眼,似乎不忍再看那遠去的遁光。
雲霓裳猛地轉頭,看向身邊僅存的同伴,眼中燃燒著怒火與一絲不易察覺的悲涼︰“南震岳!你不怕死嗎?!”
南震岳霍然睜眼,目光如炬,直視那遮天蔽日的魔主法身,一字一句,擲地有聲︰“怕!老夫當然怕死!可我更怕此刻若是逃了,日後無顏面對天下蒼生,被後世唾棄萬載,生不如死!”
兩人相顧無言,一切盡在不言中。他們抬頭望向那不可戰勝的恐怖存在。南震岳的毀滅銀光與雲霓裳的金光繩索,此刻已擊中魔主法身。
銀光如利刃,在法身表面撕裂開一道長達十幾里的巨大裂縫;金光繩索則如同靈蛇,死死勒住了法身數十里的區域!
然而,在這龐大到令人絕望的法身之上,這兩道足以開山斷海的攻擊,卻如同在巨象身上劃出的兩道淺痕,顯得如此微不足道,甚至……無力!
更可怕的是,兩道本源法器如同陷入了無底泥沼,任憑雲、南二人如何催動,竟被牢牢吸附在法身表面,絲毫無法掙脫,更別說返回主人手中!
它們的光芒正在被那翻涌的暗紅粘稠物質迅速吞噬、黯淡!
與此同時,那龐大無比的法身正以一種緩慢卻無可阻擋的態勢,緩緩下降!
僅僅是它微微晃動身軀所帶起的恐怖風壓和能量渦旋,就形成了兩道沛然莫御的吸力,精準地鎖定了雲霓裳和南震岳!
這吸力詭異而霸道,避無可避!南震岳只覺一股無形的巨力猛地攫住了全身,仿佛有千萬條堅韌的繩索將他拖拽而起,身不由己地飛速撞向那令人作嘔的法身表層!
他艱難地扭頭看向雲霓裳,只見這位一向雍容華貴的宗主,此刻也失去了從容,她絕美的臉龐因奮力抵抗而漲得通紅,額角青筋畢露,顯然受到的吸力比他只強不弱!
“該死!老娘跟你拼了!!”眼看兩人如同撲火的飛蛾,即將撞上那翻滾著黏稠氣泡、如同煮沸的巨型腐敗米粥般的法身表層,雲霓裳眼中爆發出玉石俱焚的瘋狂!
她不再抵抗那股吸力,反而將體內苦修數百載的磅礡源力,以一種近乎自毀的方式瘋狂聚攏、壓縮、再壓縮!
狂暴的能量在她體內奔騰沖撞,甚至沖破了肌膚的束縛,在她體表撕開一道道細微卻觸目驚心的血口,絲絲縷縷的源力混雜著血氣逸散出來!
“雲霓裳!你瘋了?!快停下!”南震岳目睹此景,瞳孔驟縮,厲聲嘶吼。他從未見過雲霓裳如此不顧一切的模樣,仿佛第一次真正認識了這位外表艷麗、內心剛烈如火的同袍。
“今日!縱是身死道消,神魂俱滅!老娘也絕不會讓你這魔頭好過!!”
雲霓裳嘴角不斷溢出殷紅的鮮血,體內那被壓縮到極致的源力如同即將爆發的火山,幾乎要沖破她的掌控。
南震岳看著她決絕的眼神,腦海中剎那間閃過無數畫面——浴血奮戰的南家子弟、苦苦支撐的宗門同道、青萍城中那數百萬雙充滿恐懼與期盼的無辜眼眸……
一股滾燙的熱流猛地沖上心頭,壓過了對死亡的恐懼!他眼中閃過明悟與決斷,猛地暴喝一聲︰“雲宗主!讓我來!!”
話音未落,他布滿老繭的手掌,帶著千鈞之力,毫不猶豫地重重拍在自己臍下三寸的丹田氣海之處!
“噗——!”一口蘊含著本源精氣的鮮血噴出,但南震岳毫不在意。只見一顆光華流轉、五彩氤氳、凝聚了他畢生修為、歷經萬劫千難才最終凝成的道心寶珠,竟被他生生從丹田中逼了出來!
寶珠出現的瞬間,他整個人仿佛瞬間蒼老了百歲,氣息急劇衰落,但眼神卻前所未有的明亮,充滿了坦然與解脫!
雲霓裳看到這一幕,先是一怔,隨即臉上浮現出慘烈而快意的笑容,放聲大笑,笑聲中充滿了對這位老對手此刻壯舉的由衷欽佩︰
“哈哈哈!好!好!好!老南!你今日總算干了一件讓老娘打心眼里佩服的事!痛快!!”
“你們想干什麼?!連苦苦修持的修為根基和性命都不要了嗎?!”
法身之中,傳來魔主驚疑不定、甚至帶著一絲難以置信的隆隆咆哮,那聲音第一次失去了掌控一切的從容。
南震岳艱難地抬起頭,仰視著那龐大到令人窒息的魔主法身,渾濁的眼中此刻卻充滿了極致的輕蔑與嘲諷,仿佛在看著一只愚昧的爬蟲。
“你這只知殺戮與毀滅的魔頭……到死,也永遠不會明白……何謂……人之所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