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見沈浪對雁春君之死毫無憂慮,反倒向她討要補償,紫女一時竟不知該說他自信,還是狂妄。
可轉念一想,若他那些傳聞皆屬實,倒也確實無需擔憂。
畢竟,單單有秦國這樣的龐然大物在背後撐腰,區區燕國,不過路邊一條。
只是,此事或許會影響到他們的計劃。
韓國是他們的故土,他們想根治這早已腐朽的國家,使其重現昔日的強盛。
然而身份所限,他們只能選擇輔佐一位公子。
而韓非,正是他們多方權衡後,最理想的人選。
可若今日之事泄露,燕國施壓,韓王震怒,韓非的處境,恐怕就艱難了。
所幸,事發之時目擊者寥寥,尚有轉圜的余地。
紫女無奈的瞥了沈浪一眼,紅唇微抿,欠身淺笑︰“今日這頓酒宴,便算奴家請了。”
沈浪卻忽然傾身,將一枚金錠按在案幾上,微微搖頭︰“酒宴歸酒宴,補償歸補償,豈能混為一談?”
“那公子想要什麼補償?”
紫女眼波流轉,卻見對方忽然湊近,溫熱的呼吸拂過耳畔,低聲道︰“我要你...”
他故意一頓,在紫女秀眉微蹙時,才慢悠悠繼續道︰“...幫我準備兩間上房。”
沈浪坐直身子,微笑著︰“初來新鄭,總得找個舒心的地方落腳。”
紫女腰肢輕擺,倏的以袖掩唇,輕笑道︰“城東的悅來客棧,環境清雅,價格實惠,可比紫蘭軒更適合居住。”
“無妨,哥不差錢,偏就喜歡這兒。”
沈浪又隨手掏出三枚金錠,放在案上︰“何況...近水樓台先得月,離老板娘近些,豈不是更好?”
“公子說笑了,您身邊兩位姑娘國色天香,又何必在乎奴家?”
“此言差矣,應是各有千秋。”
紫女笑而不語,不再接話。
一旁的韓非卻酸溜溜道︰“沈浪兄攜兩位天仙般的佳人,目光卻還流連于紫女姑娘,這讓形單影只的韓某...”
“你的話有些密了。”
沈浪一句話噎得他啞口無言。
韓非搖頭晃腦,故作哀嘆︰“唉,方才還與我把酒言歡,轉眼心思全在紫女姑娘身上,當真是令人心寒啊。”
“罷了罷了,韓某還是先行告退吧。”
說罷,他放下酒樽,整了整衣襟,故作瀟灑的起身離去。
可因酒意未消,出門時一個踉蹌,險些摔個狗吃屎。
紫女見狀,嘴角上揚,隨即轉向沈浪︰
“既然公子執意留宿,奴家自然沒有拒客的道理,這便帶三位去客房。”
說完,她蓮步輕移,引著沈浪三人沿雕花木梯盤旋而上。
頂層走廊鋪著暗紋織錦地毯,兩側檀木屏風上的花鳥紋路栩栩如生。
推開鎏金門環的廂房,月白色紗帳隨風輕晃,露出窗外一輪新日。
“這間雪松閣冬暖夏涼,隔壁的流雲閣亦是清幽雅致,公子可還滿意?”
沈浪看著案幾上未沾塵埃的青銅香爐︰“不錯,就這里吧。”
紫女忽然以手掩唇,似是無意提及︰“其實這一間房便足夠三位歇息了,當真要兩間麼?”
她的眼神如蜻蜓點水,在沈浪與十花之間一掠而過。
“我倒巴不得一間房足矣,甚至一張床也湊合,可惜我家十花不答應啊。”沈浪攤手嘆氣。
十花倚著窗欞,聞言只是翻了個白眼,懶得回應。
“似十花姑娘這般天仙似的人兒,公子竟能按捺得住,倒是教人意外。”紫女輕笑,聲音如珠落玉盤。
“難道在老板娘眼中,我竟是那等急色之徒?可真真傷透我心了。”
沈浪捂住心口,夸張的倒退兩步。
紫女不為所動,眸中笑意更深幾分︰“起初確是這般想的,不過如今...倒要對公子刮目相看了。”
“唉,所謂情愛,本就該兩心相悅,水到渠成,方為人生至樂。”沈浪忽然湊近,
手中不知何時多了一只水晶杯,琥珀酒液映出兩人倒影︰
“若是一廂情願,譬如我雖傾慕老板娘,卻恃強逼迫,豈非焚琴煮鶴?”
“公子說笑了。”
紫女盈盈一禮,不著痕跡的避開話題︰“既已安排妥當,奴家便不叨擾了。”
“好,不過老板娘若是想我了,隨時可以來找我哦。”
紫女笑而不語,轉身離去。
……
待一切處理妥當,紫女輕輕推開衛莊的房門。
屋內,衛莊背對門口,盤膝而坐,膝上橫放的鯊齒劍泛著森冷寒光。
“觀察他這麼久,可看出什麼了?”紫女合上門,聲音壓得極低。
衛莊並未回頭,聲音冷冽如刀︰“他殺雁春君時,連內力都未動用。”
頓了頓,他緩緩轉身,白發下的眼眸銳利如鷹隼︰
“不僅如此,他出手的剎那,周遭空氣凝滯,仿佛天地都在順應他的動作。”
紫女眸光微閃︰“那你覺得,他是什麼境界?”
“看不透。”
衛莊沉默一瞬︰“但有一點可以肯定,他殺雁春君,確是一時興起。”
“哦?”紫女眉梢輕挑。
“他全程帶笑,那是一種全然不放在心上的笑。”衛莊語氣淡然。
紫女回憶當時的場景,微微頷首︰“你的意思,他無意挑起燕國與韓國的矛盾?”
衛莊眼中閃過一絲精光︰“他根本不在意這些。雁春君在他眼中,不過隨手可殺的廢物。”
房間陷入短暫的沉默。
“無論他有何目的。”衛莊冷冷道︰“能在舉手投足間鎮殺絕影這樣的高手,他的實力至少已達天人合一。”
“那豈不是比你還...”
紫女話音未落,衛莊驟然起身,鯊齒劍發出一聲清吟︰“繼續試探他,但不要靠得太近。”
他走向窗邊,落日的陽光勾勒出挺拔的輪廓。
“你覺得,他有成為盟友的可能嗎?”紫女低聲問,眸中閃過一絲猶疑。
“老虎豈會與群狼為伍?”衛莊冷笑。
“若有足夠的利益...未必不可。”紫女若有所思。
“在你摸清他的底細前,最好收起這個念頭,當心引火燒身。”衛莊冷聲打斷︰
“眼下最要緊的,還是處理雁春君的後事。”
紫女點頭。
不過此事她早已安排妥當。
她以易容之術尋信任之人假扮,混淆視听,已將紫蘭軒摘清。
只消再演一場戲,讓外人“親眼目睹”雁春君死去,便可高枕無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