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主殿在七曜光柱的轟擊下劇烈震顫，骸骨穹頂的破口處。
污濁的尸氣如同垂死巨獸噴吐的毒息，瘋狂外泄。
姬發枯槁的身軀嵌在王座碎裂的扶手里，青灰色的臉因極致的怨毒而扭曲。
他掙扎著抬起頭，死死盯住穹頂之外，那如同君臨天下一般的飛城。
以及城上吞吐著毀滅星光的炮口。
“哈哈哈！”
他突然爆發出一陣嘶啞癲狂的大笑，污血順著開裂的嘴角淌下。
那對渾濁的尸目中，泛起道道紅光，惡狠狠地道︰
“紂王！你以為你贏了嗎？孤的天命……豈會斷絕！”
他猛地用枯爪撐起身，斷裂的指甲在王座黑痕上刮出刺耳的噪聲。
“萬靈怨咒只是開胃小菜！孤早已在北俱蘆洲萬千地脈深處，埋下‘萬世尸種’！”
“只待孤重臨之日，尸氣爆發，億萬生靈盡化僵傀！”
“此界，終將是孤的永寂樂土！你今日滅我尸庭，他日孤就滅你萬壽城。”
他看向姜子牙，以及身旁最後的忠臣︰將臣，旱魃，後卿，嬴勾。
這是他最後的班底，但只要這個班底還在，他就不會失敗。
“離開這里，前往更北方，讓所有的軍隊都殺出去，拖住時間。”
然而，他話音還沒落下，異變陡生。
將臣，旱魃，後卿，嬴勾四將，竟然在此時驟然發難。
將臣和旱魃殺向姬發，後卿和嬴勾殺向姜子牙。
姬發會懷疑任何人背叛自己，卻從來沒想過四大將會背叛他。
不但因為四大將是他親自煉化。
更因為四大將都是西岐舊臣。
散宜生，南宮適，毛公遂，太顛。
哪一個不是當年，西岐四賢八俊之中選出來，最為忠心的臣子？
後來毛公遂所化旱魃，被孫悟空擊殺。
新的旱魃，也是從四賢八俊中選出的閎夭。
這樣的臣子？怎麼可能背叛？
然而，當將臣的利爪，旱魃的尸火殺入姬發體內，將他的尸核封禁，讓他動彈不得時。
他才不得不面對現實。
四道快逾閃電，纏繞著濃黑尸氣的利爪，毫無征兆地從他背後探出！
姬發眼中癲狂的火焰，瞬間被難以置信的驚駭取代。
他看了一眼自己面前的將臣與旱魃，又艱難地扭動脖頸，看向姜子牙一方。
卻見姜子牙，已經被後卿扯下了腦袋，嬴勾則把姜子牙的身體撕成兩半。
尸核元神被封印在頭顱中的姜子牙，驚恐地叫了起來，道︰“你們安敢背叛聖主。”
四大尸將沒有任何回答。
他們身上繚繞的尸氣不再狂暴凶戾，反而透著一股更深沉純粹的冰冷死意。
“為什麼？！”
姬發嘶聲擠出幾個字，他體內早就沒有鮮血。
只有濃厚的尸氣如同煙霧一般從口鼻和創口中噴出。
“為什麼？”
一個沙啞低沉，仿佛無數尸骸摩擦的聲音，在破碎的大殿中響起。
波旬的身影如同鬼魅般，從翻騰的尸氣陰影里踱步而出。
身後跟著欲色天，濕婆與大梵天。
波旬臉上掛著一種近乎愉悅的殘酷笑意。
指尖把玩著一縷，從姬發傷口溢出的本源尸氣，淡淡道︰
“姬發，你所有的一切，都是老祖所賜。”
“老祖賜予你，你就必須心懷感恩地接受。”
“老祖沒見有給你，那你就不能去搶。”
“想要引起僵族與人族之間的死戰，然後你在當中獲利？你以為老祖看不穿你這點把戲？”
“你是不是忘記了？尸道由誰而立？老祖又因何而證道？”
姬發的瞳孔，驟然一縮。
他終于明白了。
四大將並不是背叛了他，而是……
被直接抹殺掉了意識。
他看向四大將，只見對方的尸目之中，再無任何靈光，只有真正的死氣沉沉。
他張大了嘴，道︰“從一開始，所有的僵……”
波旬淡然地道︰“對，從一開始，就沒有什麼僵與尸傀，對老祖而言，所有的僵都是尸傀。”
“只要老祖想，所有的僵，包括我們四個，都會成為老祖的尸傀。”
“同樣，任何一個尸傀，老祖都可以恩賜他意識。”
他慢慢低下頭，居高臨下地看著滿臉死灰的姬發，玩味地開口道︰
“姬發，你真以為，你的意識，屬于你自己？”
姬發在這一刻，發出了歇斯底里的咆哮。
然而，在他的咆哮發出第一聲之時，波旬已經伸出手。
一片漆黑的尸霧，將姬發吞沒。
……
永寂尸庭外。
億萬里尸雲被硬生生撕裂開巨大的豁口。
久違的陽光如熔金般潑灑而下，映照著一片狼藉卻已塵埃落定的戰場。
目之所及，盡是破碎與傾頹。
曾經密密麻麻，散發著腐朽惡臭的僵族軍陣，此刻已化作鋪滿大地的灰燼。
僵族的死亡，並不會留下尸體。
因此只要還有任何肢體存在，他們都可以重新煉化出新的僵族與尸傀。
直到所有的肉身最終全都化作黑灰，踩入大地，才會真正地結束。
喊殺聲已然平息，空氣中彌漫著，濃得化不開的尸臭，還有濃烈的血腥。
大商的鳳凰玄鳥旗，插在戰場上，宣告著此地新的歸屬。
戰場中央。
一道耀眼的火光驟然斂去，顯露出腳踏風火輪，手持火尖槍的哪吒身影。
他那張娃娃臉上，六丁神火正在慢慢退去，一臉殺伐煞氣，也漸漸隱退。
混天綾如赤色蛟龍般環繞身側，如同萬里翻滾的紅雲。
他環顧四周，撇了撇嘴，臉上全無勝利的喜悅，只有濃濃的不耐與意猶未盡。
“呸！”
哪吒口吐芬芳，爆出一串粗鄙之語。
然後火尖槍隨意一甩，槍尖上纏繞的最後一絲黑氣被灼燒殆盡道︰
“沒勁！太沒勁了！小爺剛熱了身，筋骨還沒活動開，這就沒了？”
“西岐那些老尸，就這點斤兩？死得也太少了！不夠殺，遠遠不夠殺！”
他的聲音清亮，清晰地回蕩在剛剛沉寂下來的戰場上。
周圍離得最近的將士，紛紛點頭，表示認同。
敢把他們舊日的同僚，甚至是他們自己的封神前的遺骸煉制成僵尸，還敢對他們動手。
死一百次都不夠殺！
一個個將士如狼似虎地搜索著戰場，尋找任何一個可能還能動彈一兩個的僵尸。
不遠處，楊戩黯然而立，三尖兩刃刀立于身側，眉心天眼中，毫光千里，搜索著一切細微之處。
他的神色一如既往的沉靜，甚至比平日更加凝重，不見半分哪吒的狂態。
听到哪吒的抱怨，楊戩緩緩收回掃視的目光，轉向哪吒，聲音低沉而帶著不容置疑的警醒道︰
“哪吒，莫要大意輕敵。此戰勝得……太過輕易。”
哪吒聞言，當場面露驚喜之色，道︰“有埋伏？還有這種好事？在哪里？待我殺上去。”
楊戩︰……
他覺得哪吒應該是，沒能抓住他話里的重點。